往日算不上热闹的严家在一通变故后更显萧条,能说得上话的只剩下一个秦汝了。秦汝年轻时如个老黄牛一样,供养着严卓诚上学,后来算是光耀门楣,不曾想不义之人终得报应。
总归向寻雁留了钱,够她安享晚年。她将家中众人遣散,在城郊买下一处小院子,住下了。
秦汝说要让林柳给她养老,剩的三两个人都一道去了城郊。农妇种田,是她再习惯不过的生活。
林柳随着去了,她对秦汝没有敌意,也算不上亲近。照顾一个老人总比回家应着父亲安排,把她再嫁好。
向寻雁一把火,冲出了牢笼,林柳不能辜负她。
林柳在院中栽种了一棵桂花树,树才抽芽,过几年桂树长成,金秋的时候给风青寒做桂花糕,她再买一罐上好的蜜,留给嗜甜的人。
向寻雁几十年来如一块早早雕刻好的木头,没有人会想到她这块木头也能自燃。
人是会变的,风青寒想,要么更好要么更糟。
只是风青寒不会,她早已认准了自己的那条路。
风青寒要进宫了,成为太后身边的钦天监。
太后召她进宫,既不是求仙问道,也不是卜算命运,她什么也不想干,只是想见见这位曾经的世家女,如今怎么样了。
皇权并不能压着她,清霜剑的寒芒似乎与她融于一体,这位道长面对权势滔天的太后,依旧是疏离的态度,不恭敬也不谄媚。
“还不曾感谢太后当年的搭救之恩。”她语调温和,对着太后作揖。
“听林榆说,你叫风青寒。”太后不在意她的态度,和善开口询问。
“是。”
“不过林榆和我说,要称呼你为玄清道长。”太后半开玩笑问道。
“您是长者。”言下之意随你怎么称呼。
太后看了一眼身边的掌事,笑道:“很少女人会如你一样决绝断亲离家的,我这辈子只遇见你一个。你那师妇也还是自小无母,求生不易。”
“只不过你们都很好,这一生都是自己做自己的主,好啊,好啊。”
这位权力顶峰的妇人在羡慕着风青寒,她以前在母族的时候,还有自己的姓名,叫谭苏木。只是后半生,鲜少有人再称呼这个名字了,她自己都要想好久才能意识到自己少年时代,玩伴们最爱唤她“苏木”。
后来入了深宫,不得不进入到一个又一个权力旋涡之中,造化弄人,她竟活到了最后。
扶持着新帝,垂帘听政很久,她不曾有子嗣,官员们也不觉得她能掀起波浪,她只需做的就是待男帝成年后,将朝堂交还回去。
权柄交出有些年头了,曾经的积威仍在,只是越来越浅了。事情少了,她空下来的时间也就多了,回忆过往总觉得诸事不可言。
林榆已经是她晦暗人生里难见的光彩,后来听说她有个学生,如一柄出鞘的利剑,锐利的锋芒能刺中认识的她每一个人。
谭苏木想见见,见一见女人能有什么不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