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想到鲜血,王曦妩便又想到了裴霁,她想起裴霁死前平静的神情,还有那他复杂的眼神。
&esp;&esp;哪怕是死过一遍的王曦妩都没有办法理解男人那个时候的眼神,而她记得最深的却是男人临死的姿态。
&esp;&esp;那时的裴霁,鲜血不断地从他的伤口中溢出,流落到床单上便像盛开的曼陀罗花一般,他安静地平躺在花中,尽管赤身裸体,却纯净有如赤子,让她有了想要依偎的念头。
&esp;&esp;所以她才会把头放在裴霁的胸口上,那是她当时所能想到的最安然的姿势,哪怕是死,她也不怕。
&esp;&esp;当时的她确实是不怕的,因为她对裴霁的执念已经燃烧了她所有的信念,让她不顾生死,一心只想要解脱。然而现在回想起来,她又如何能不后怕呢?
&esp;&esp;佛曰,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esp;&esp;重生回来的这三天,每天晚上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会想到自己临死前所做的一切,她不仅杀了裴霁,同时也杀了自己。直到现在她还能感受到那种逐渐沉沦落入黑暗的感觉,那种黑暗,是完全没有光明的黑暗,她只能独自在其中挣扎,任由蚀骨之痛将她包围,而她,却什么也不能做。
&esp;&esp;这种感觉,她永远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可每次闭眼,这种绝望的无力感就会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将她淹没,让她无法安睡。
&esp;&esp;也难怪沉檀和皎碧觉得她精力不济了,试问一个根本无法安眠的人又怎么会有精神呢?
&esp;&esp;眼看的自家姑娘突然开始发呆,皎碧赶紧出声道:“可是奴婢吵醒了姑娘?”
&esp;&esp;被皎碧打断了思绪,又听得她的问话,王曦妩勉强地笑了笑,“不是,你还没进来时我就已经醒了。”
&esp;&esp;皎碧的脸色顿时一垮,这不就是说自己说的话姑娘都听见了吗?
&esp;&esp;大燮的世风还是比较开放的,但这却不意味着家里的奴才可以随意议论主子的不是,尤其是在规矩比较严厉的世家大族之中。
&esp;&esp;白着小脸偷看了一眼王曦妩,只见她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皎碧这才稍稍舒了口气。
&esp;&esp;假装没有看到皎碧的小动作,沉檀却是不着痕迹地向前走了一步,走到王曦妩面前,正好挡住了皎碧。“姑娘可是要起床了?”
&esp;&esp;点了点头,王曦妩的声音略有一丝沙哑,“起吧,也到了该给母亲请安的时候了。”顿了顿,她又涩声道:“好些日子没去给母亲请安了。”
&esp;&esp;“喏。”应了一声,沉檀却并不直接把王曦妩扶起来,而是转身走到隔间唤道:“红绡、青盖。”
&esp;&esp;听到她的喊声,从隔间又走出两个少女来,一高一矮,便是红绡和青盖了。
&esp;&esp;“可是姑娘要起床了?”走在前面稍高一点的红绡手里捧着叠好的衣裳,沉稳的样子不输沉檀。跟在她后面的青盖反倒是和皎碧更像一些,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看上去就给人比较活泼的感觉。
&esp;&esp;沉檀、皎碧、红绡和青盖都是王曦妩的贴身丫头,四人平常的关系也都是极好的,看她们熟稔的样子就可以知道。
&esp;&esp;对着两人点了点头,沉檀一边走着,一边麻利地便把任务分派了下去,“红绡,你替姑娘更衣,记得先把衣服给暖了。青盖,去准备外出的木屐和汤婆子,小心不要烫着手了。皎碧准备替姑娘梳洗,我先去把吃食给热了。”
&esp;&esp;“知道了,沉檀姐你真是啰嗦。”甜甜的笑着,青盖走开的同时也不忘调笑沉檀一句。
&esp;&esp;四人中沉檀的年龄最大,已经十四岁了,而青盖则是最小的,同样是八岁,甚至比王曦妩还要小上两个月。至于皎碧和红绡,皎碧比沉檀小两岁,也就是十二,红绡则是十岁。因着年纪,沉檀总是一副姐姐的样子,况且她性子也向来沉稳,每次让青盖做事的时候沉檀总不忘叮嘱两句。而青盖这丫头则老喜欢和她开玩笑,说她啰嗦。
&esp;&esp;看着四个丫头和乐融融又秩序井然的样子,正从床上坐起来的王曦妩眼中流露出一丝追忆。
&esp;&esp;而好不容易等梳洗完又用过早点之后,披着青盖准备好的银狐大氅,双手揣在装了小汤婆子的套袖中,一副完全过冬的装备,她这才在沉檀和皎碧的扶持下,走出蜗居了几天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