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夫?傅长霄很确定,她发这音时,眸光瞧的是他。妹夫?!
八成太过错愕,既冷又诡谲的琉璃目不自觉间流露出心思,只听慕娉婷淡淡又说——
“你与我霜月妹子已成夫妻,如此说来,‘天枭大爷’自然是我妹夫。”
他凌峻的五官瞬间冻僵似的,愣住。
这女人,她摆明占他便宜了?!妹夫?好……极好……刀义天和他娶来的婆娘,都不是啥儿好东西!不!整个“刀家五虎门”都不是个东西!特别是当他发觉慕娉婷和杜击玉似乎正抿唇忍俊时,心里加倍认定自己的想法。
一旁,桂元芳不让旁人冷落她太久,忙伸手拉住两位刚认没几天的姐姐,边要站起身来。
“别急著走嘛,今晚月色极佳,咱们不如——哇啊!”看来刀家酒窖里的珍藏后劲颇强,区区几小坛竟也醉得了她。噢,不不不,她没醉,仅是脚步不太稳,身子颠了颠。
只是她这一颠,却颠出了一连串意外。
两个被她扯住的刀家女眷见她步履踉跄,自是伸手要扶。击玉一手尚搂著琴,另一手被握住,下意识把身子贴来给她靠,没留神脚下滚著好几个空酒坛,无端端这么一绊,她也站不稳了,娉婷急要搀住二人,力道不够,当场跟著遭殃。
月光清幽的石园里,倏地传出惊心骚动——
“哇啊……”“啊!”“小心!啊——”“砰!嗡嗡嗡……”最后一响是朱琴跳脱佳人怀抱,摔在石板地上发出的呜咽。
“击玉!”“娉婷!”“桂圆!”回廊转角处,黑压压一群人冲将出来。
“该死!你做了什么?!”不知谁在暴吼。
他做了什么?
傅长霄双目陡眯,唇勾冷笑。
他什么也没做,仅是在那三个蠢女人滚作一地前,倏地起身避过,免得教她们压著他的衫袍。
他兀自站在原处,任她们倒在脚边,何曾做过什么?
他深沉不知底蕴的眼与一双熟悉的骄傲凤眸相接了。她跟那些人站在一块儿。
虚迷的灯笼烛火下,白霜月神情怔怔然,半句不语,似乎千思万想,亦不曾料及会瞧见眼前这一幕。
她也以为他做过什么吗?
双眉略沈,心头火终如野火燎原般狂猛烧起,烧得傅长霄喉中灼烫,直想纵声长啸之际,三条墨影已疾扑而至。
来得好!
狂心一激,斗意高涨,他袖底长鞭陡扬,先打刀二刀恩海那柄浑沉沉的乌刚刀,左臂与刀义天连绵过招,衫袍斜掠,又巧妙避开韩十三雄盛的拳风。
三打一。众凌寡。这种事,走踏江湖多年的刀家兄弟与韩十三向来不屑为之。然,三个姑娘在傅长霄脚边倒作一地却是不争的事实,再加上傅长霄以往的所作所为,曾害得慕娉婷险些难产,要刀义天冷静下来怕是难了;而刀恩海更是宝贝爱妻,光见那把朱琴被摔毁,已怒出一片红雾,提刀便砍,不由分说的;至于韩十三,亦是不能教自个儿的小师妹有任何差池。
三人合击一个,鞭声厉厉,破空入风,四条飞窜扑腾的身影乍见下犹若十余人交战,彼消我长,彼迫我退,避其锋芒,攻其消乏。
四人斗得凶狠,白霜月大惊,惊得脸色发白,怦怦促跳的心都快提到嗓口。
留在刀家这几日,她晓得他心中不快,她亦想尽早随他回西塞,但头一日随刀家马队返回“五虎门”,她将事情详实说过,也得知刀家在江湖上已寻到不少强援后,本要即刻离去,刀义天却开口请她暂且留住。
刀义天道,她去年成亲,婚礼办得好生仓促,即便后来在“白家寨”又办过一场,也没让人送喜帖入中原,实在不该,让刀家二老著实挂念,所以这回相见,理应多盘桓几日,也让刀家这边尽些心意,祝贺她成就姻缘。
她极力婉拒,对方则极力慰留,连连出招,先是请慕娉婷和杜击玉当说客,后来连刀老夫人也亲自上阵。
她一向吃软不吃硬,实在没法应付了,只是对著刀母告罪再告罪,然后拉著从头至尾不发一语、冷著一张脸的傅长霄掉头要走,刀义天却在这时欲笑不笑地问了句——
“是有听忌惮,因此非走不可吗?”
这话表面上是对住她说,所问的对象却是另有其人,而这位“其人”亦心知肚明得很,当场顿下走往门外的脚步,对她道出拜会刀家后的第一句话——
“难得人家如此有心,盛情难却,你我便留下吧。”
他姿态十分坚持,她感觉出他握住她小手的力道变沈,瞳底的光隐晦难测。她一时间迷惑了。
如今留在刀家已过五日,他绝口不提要走,对她而言却已至极限。夫妻一体,他不快活,她又哪能舒心呢?是以,就在今晚用过晚膳后,她便私下对刀家二老以及刀义天提过,打算明日离开。
然而,无风无浪地撑过五日,怎么现下大风大浪全兴掀起来了?
他没有理由这么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