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紧紧手心,面上丁点异常都没露,只是抬头看了看天色,便又带笑继续道:“还能这么耽搁吗?不是说还要去看铺子,会不会有些迟了?”
齐茂行先看向她笑了笑,却还是先扭头仔仔细细的漱了口,擦去嘴角水渍,方才语气温和的开了口:“不着急,庄子太远不必瞧,要看的只一间粮铺,一间书肆,时间尽够了。”
苏磬音闻言抬头:“只两间吗?我记着你之前提起的,好像还不少的样子。”
说着顿了顿,为了排遣心头隐隐的压抑,她又故意质问了一句:“啊我知道了,你莫不是后悔了,想要把剩下的自个留做私房?”
“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偷偷留私房钱,我倒看错你了!”
齐茂行当然也听出了她是玩笑,但见她问起,却还是仔仔细细的解释了其中的缘故。
原本的确并不止这么两间,只是红契好改,但是齐茂行叫底下人盘点账目时,准备给苏磬音交去时,他却又发现了旁的问题。
铺子与庄子虽是之前娘前留给他的,但娘亲嫁进侯府这么久,日久天长,下头管着这些庄铺的,却并不止是娘亲当初的陪房,其中也有不少侯府出身的下人。
侯府的风气是个什么模样自不必说,听着他清查历年的账目,不问缘故,就已是一个个的找各种缘由推脱起来,甚至当初娘亲带来的,积年的掌柜管事,时候久了,也保不住是否起了私心,在下头阳奉阴违。
莫要小看这些下头的掌柜甚至奴仆。
要知道,开铺子,自然是有赚有赔的,苏磬音再是主子二奶奶,这些账目往来,也要交给外头的人去干,若是下头存心捣鬼,一个不留神,莫说赚钱了,再拿银子往内贴都是常事,还叫你硬是看不出丁点毛病来。
庄子也是一般,莫看只是种田打猎,养些牲畜果蔬之类的琐事,下头的庄头若是个欺上瞒下的,不论什么年景,只管着年年给主家报灾、求着减免租子,主家减是不减?减了,一年得不着几个嚼谷,若是咬死不减,那庄头管事就只管捞的更狠,狗仗人势将下头庄户填口的粮食都克扣上来,当真活活饿死几户,来年再伸手要银子要人,传扬出去,却都是主家的狠心。
莫说他们不敢,齐茂行在京中待的久了,是当真听闻过这样的事,那一户饿死人的府邸,直到如今提起来,都甩不脱这一个斤斤计较、破落户的恶名,即便有明白的,暗地里也是嘲笑其御下不严、愚昧不堪,身为主子,却生生叫下人糊弄了去。
他给苏磬音庄子铺子,是为了补偿,为了坐享供奉,叫她衣食无忧、不为了这些俗物为难了去的,又不是为了给她找麻烦,还叫她整日的操心这些琐粹。
他在侯府时,就在不显眼处陆陆续续的忙碌着这些琐事,最开始,他相信苏磬音的手段,是打算将这些人口账目都大致理清,便都交给明面调理的。
可之后到了庄子上,又知道了苏磬音想到开学堂的志向,齐茂行思量之后,觉着这还不够,便又下了大力气,在之前的基础上,又从跟上重新理了一遭。
磬音日后是要开学堂,教书育人的,她的精力自然不会放在这些后宅庶务上,齐茂行打定了主意,必要收拾的彻彻底底、一点多余的麻烦都没有才成。
凡是做不到的,索性直接卖了,折成现银子给磬音花用,还更省事些。
这么一筛下来,最后可不是就只剩了两家,一家粮店、一家书铺,都是再干净清静不过的,不会有太多暴利,但是细水长流,却是每年每月都不会断了利润花用。
苏磬音还是第一次听着这其中的许多波折,一时满心诧异:“这么长时候,你之前怎的都没与我说过?”
“说什么?”
齐茂行扭过头来,怔愣了一瞬,方才明白了一般,奇怪道:“些许麻烦,我自个办好了,再给你就是了,为何要说?”
苏磬音听着,便忍不住的沉默下来。
你在背地里为我做了这么多事,难道不应该好好表功,叫我知道了,高兴感动,也才会愈发在意你吗?
她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口,一时间又莫名的想到了当初在鸳鸯馆外,表姑娘口口声声说着齐茂行不在意她、没有将她放在心上的话。
这会儿想来,是不是也是因为齐茂行所有的用心用力都准备在了暗处,只做不说,才叫那吴姑娘只以为自个在侯府的富贵安逸都是天上掉下来的,这才能对着齐二说的那般理直气壮?
“可是你不说,旁人怎么会知……”苏磬音开了话头,原本想要劝他,但刚说出一句,却又改了主意,只是又认真问道:“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在暗地里为我办的事,是我不知道的?”
齐茂行在她的眸子里顿了顿,果真细细的思量了起来:
“你想开学堂的张家庄子,我已叫人修缮的差不离,明日若回皇庄,可以顺路去瞧瞧。”
“你之前说过的陈工笔,我一直有叫奉书留意,还有流金缎,之前私下里与娘娘求过想给你,这个你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