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宗本也没想反对,见他如此热情索性做了个顺水人情,答应了他的请求。
田悦继位后,果然一如李宝臣所说,对朝廷异常恭顺,礼数不缺贡赋不少。但河东(治太原)节度使马遂却私下告诉德宗,田悦此人不太靠谱,有朝一日必会造反,请德宗提前应对防范。
这次李宝臣一死,田悦知恩图报,多次上表为李惟岳说话,替他求取节度使位置。
德宗一心想要改变他父亲一味妥协忍让的做派,无论田悦怎么讲情就是不松口!
有人劝德宗:“李惟岳事实上已经掌握成德的军政大权,所缺不过是个朝廷的正式名分,我们不如卖个人情给他,还能让他对朝廷有所感恩。假如我们不同意,一旦把他惹急了与我们兵戈相见,到时可不好收场!”
德宗义正言辞地说:“这些乱臣贼子拿着朝廷给他们的土地,借着朝廷授予他们的官职,去豢养他们自己的军队与朝廷作对!先帝曾那么纵容他们,也没见他们有多消停,可见卖不卖官给他们都没用。既然李惟岳一定要反,那给不给他节度使的名分结果还不都一样!”
田悦、李正己没想到德宗态度如此强硬,不禁也动了气。不就是让你把节度使位置授予李宝臣的子孙吗?多大的事!别以为你是皇帝就可以豪横,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两人分别派出使者安抚李惟岳,并告诉他别慌,咱们团结起来和朝廷干,非得让皇帝给你下命令不可!
与朝廷作对,这样的事一经传出,成德、魏博内部议论纷纷。
藩镇与朝廷对抗,这些年里他们经历的多、也见的多了,无论闹的多凶,朝廷无非是打一棒子再给几颗甜枣。即便落败,也是主帅倒霉与他们无关,他们巴不得凑凑热闹大发国难财。因此支持的声音多,反对的寥寥无几。魏博节度副使田庭阶,以及定州刺史谷从政就是其中之一!
田庭玠是田悦的亲叔,他找到田悦,以长辈身份很不客气的表达了两层意思:
一层意思是,你田悦既已继承了田承嗣的遗业,安心享受荣华富贵就好。至于李惟岳做不做节度使与你何干,为什么非要与成德、淄青联合在一起,共同与朝廷作对!
第二层意思是,你看看这些年造反作乱的藩镇,周智兴也好、刘文喜也罢,哪个不是身死族灭!你若非要造反,干脆把我杀了,免得让我眼睁睁看着田氏灭族!
说完后,他以身体有病为由,躲在家里不再参与军政事务。田悦好几次到他府中解释道歉,都被他拦在门外,最后竟忧虑成疾,病死了!
成德这边,前定州刺史谷从政是李惟岳的舅舅,此人喜好读书学习,有些胆略见识,在成德军中威信较高。
李宝臣在世时对他很忌惮,于是他托病辞职。李惟岳执掌节度使大权,也不愿搭理这个舅舅,什么事都与文员胡震与家僮王他奴商量。
李惟岳决意要与朝廷叫板,采纳了胡震、王他奴意见,准备拿出家财犒赏军中将士用以收买人心。
谷从政找上门来,苦口婆心的劝他说:“惟岳啊,现在天下太平无事,从朝廷回来的人都说这位新皇帝不好惹,不愿让我们世袭。你若公开与他较量,他还不得出动大军来征讨你啊!你把家里的钱给了这帮大兵,他们拿了钱自然人人都说你好、向你表忠。可如果一旦打了败仗,这些人有谁肯替你卖命?说不定还会拿着你的人头去换取功名。”
“另外,你父亲在世时与幽州朱滔结下仇怨,朱滔恨我们恨到咬牙切齿,你若是背叛,朝廷肯定安排他来攻打我们。朱滔与我们近在咫尺,让他找到这么一个公报私仇的大好机会,带领范阳的虎狼之师汹涌而至,我们拿什么抵挡!”
“当年田承嗣身经百战,其凶悍天下闻名,不听朝廷命令公然举兵,自以为无人可敌,可当他的大将卢子期被擒斩后,还不照样指天哭泣,拜求朝廷饶他一命!多亏你父亲按兵不动,替他向代宗求情,才让他获得赦免,否则哪里还有他老田家的今天!”
“你在温室长大,没有经历过任何危难,难道还想效仿田承嗣!为你考虑,还不如让你兄长李惟诚暂时代理军府事务,你主动前去朝廷报效,就说谁当节度使由皇上您定。我想德宗一定会感悦你的忠义,既便得不到高位,至少不会失去富贵!否则,大祸就要临头了。”
谷从政这里提到的李惟诚,是李宝臣侧室所生之子,与李惟岳是同父异母兄弟,李惟岳一直看不上他。因此谷从政这番话不仅没有让李惟岳觉悟,反倒使其对谷从政更为厌恶,谷从政只好回到家中装病。
第二天,李惟岳着手做了两件事。
一件是派人把李惟诚送到了淄青李正己那里,李惟诚的母亲是李正己儿子的大姨子,与李正己沾点亲戚,这么做算是给李正己一个面子。
另一件是安排家僮王他奴到谷从政家里,二十四小时监视谷从政。谷从政一怒之下服毒自尽,临死前叹惜着说:“我不怕死,就是为你老张家马上灭族感到悲哀(李宝臣他们一家原姓张,李是赐姓)!”
同样的家族、同样的事情、又是同样的长辈劝告,从李惟岳、田悦两个年轻一代的表现来看,虽然都是没有听从,但田悦在人性上显然要比李惟岳强出许多!
当成德、魏博、淄青三个藩镇正在紧锣密鼓的阴谋作乱时,朝廷这边也没闲着,一系列地调兵遣将、部署安排接续发出。
山西、河南等地藩镇陆续转入一等战备状态,一场席卷河北、河南、江苏、山东的战争即将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