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蝉还记得戚恒死后,客栈楼下乱成一团,她愣在房间里没有出去,不知过了多久,抬起头,就见大开的房门外,女公子正倚着廊间横栏站立着。
女公子见她留意到自己了,便开口道:“看来他临死前说的话很让你受用,你在为他哭?”
戚恒说女公子出去了他才进来的,可从她说的话来分析,她可能根本就没有出去过,或者压根没有走远,甚至是故意放戚恒进来的——她太擅长这种把戏了,让人怀抱希望,再无情地击碎,好像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青蝉背手拭泪,女公子又道:“看不出你这么慈悲。”
话里话外满是嘲讽。
青蝉低声道:“海棠是这么死的,现在轮到戚恒,你打算什么时候这样对待我?不……我差些忘了,你轻易不会让我死,我对你还有利用价值不是吗?”
女公子站直了,不发一言审视她,片刻后,她冷笑道:“自作聪明。”
青蝉却觉得自己是难得聪明了一次,既然自己和越三夫人一样都是什么“半鱼”,越三夫人又那样折磨过女公子,女公子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了。正主儿被害死了,就迁怒到她这个倒霉催的身上……如果这样倒也还好了,怕就怕女公子不满足于单调的折磨,若也惦记上了不老药,那不就意味着自己得和男人……做那种事吗?女公子不也曾让战堂轻薄过自己?
青蝉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顿时满嘴苦涩。
这天马车错过了宿点,天都黑透了还是在没有人烟的林地里转悠。为首的马夫孙良扭头往帘子里瞧,对着女公子露出的一星半点面容,说道:“姑娘,今夜怕是赶不到城镇了,不如找块干净地方将就将就?”
女公子眼皮都不掀一下:“那就连夜赶路。”
孙良:“……这,姑娘,已经赶了一天路了,我们累暂且不论,马儿也需休息啊?我看后面罗伍的速度明显慢下来了,估计那马累的够呛。”
女公子思索片刻,看着帘外那张黝黑的男人面庞,若有所思道:“可以。”
孙良脸上喜色一闪,冲后面的罗伍吆喝道:“罗家兄弟,得了姑娘示下,今夜就宿在外头了,快随我找个稳妥的地方!”
驾车的罗伍闻讯,紧张地捏紧手中缰绳:“嗳!”
青蝉下了车,这儿有片竹林,不远处还有间简陋的草棚房。孙良与罗伍正从草棚房里出来,孙良振臂招呼道:“姑娘,这儿可能是哪个猎户的临时落脚点,我们哥俩略略打扫了一番,里面还算整洁,姑娘若不嫌弃就这儿了?”
女公子完全很嫌弃,待在马车上没下来。
青蝉在车里坐了一天,这会坐不住了,四下慢慢走动着舒缓四肢。一条小溪横贯竹林,青蝉在溪边蹲下,捧水洗了把脸。
沾了水青蝉才察觉到一件事,行了这么多日,原先那种整个身体的血液都燃烧起来的疼痛没有再犯过,皮肤也没再开裂,难不成淋过一回雨,这毛病就给彻底治好了?
既然好了青蝉也就没再多想,转而担忧起自己的前景。她偷眼看女公子那辆马车,都说物随其主,因为有女公子在里面,那辆马车沾了她的气息,看在青蝉眼里也是分外可怕。
荒郊野外没有什么好吃的,所幸马车上备了一点干粮,孙良给女公子送了些,在他殷切的目光里,女公子伸手接过了。
青蝉诧异女公子竟然这么屈尊纡贵,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旁的罗伍看她发愣,出声道:“姑娘,你去屋里歇着吧,我们在外头给你守着。”
青蝉本就没想回马车上休息,进了草棚,青蝉左右也不嫌弃,她可没女公子那资格挑肥拣瘦,侧躺着很快就睡着了。
夜深露重,孙良依着墙根对身旁的罗伍道:“里面的睡得熟着呢!那药好使,一时半刻醒不来!”
罗伍点头:“这位倒还好,主要是那位——你没觉得瘆的慌?被她瞧上一眼,我能冷到心眼儿里去!”
孙良:“那样高不可攀的才让人神思向往,你懂个屁咧!”
罗伍一怔:“大哥,你别不是有其他想法了吧?这可不中,我们商量好了只谋财的,你可别祸害了人家姑娘!”
孙良嘿道:“你别告诉我你对草棚子里头那姑娘没想法?没想法你巴巴地省下那点儿吃的给她!”
罗伍急道:“瞎说什么你!我老子娘还等着银子救命,我迫不得已才去谋她们的财,等我回去了,日日烧高香供着她们!……大哥,不是我说你——”
“废话省着吧你,你是哪种人我会不清楚?毛还没齐全就敢逛窑子的狗东西!”孙良摩拳擦掌弯下腰,压轻脚步往女公子容身的马车走去,走了两步又嘱咐罗伍:“回头你可别告诉我婆娘!”
罗伍重重叹了口气,孙良一旦做了决定,十头马都拉不回来。怪只怪这两位姑娘胆子也忒大,不仅孤身赶路,还携带重金——他俩这一路看着女公子花钱如流水,再忠厚再老实也禁不住诱惑了。
罗伍见孙良趴在女公子的马车外听了半晌,然后就大摇大摆地钻了进去。他调开视线,看向草棚屋里的青蝉。
屋顶漏光,映照地青蝉肤白胜雪,裸|露在外的那截脖颈,线条优美地让人窒息。
罗伍情不自禁就走了进去,痴痴看着青蝉。青蝉呼吸均匀,一缕散发落到胸口,随着呼吸起起伏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