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什么都看不见,明明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他抽烟了,但是许星然此刻就是无比清晰的确定——
他是陈森。
陈森为什么会在这里?
巨大的、像黑洞一般的窒息感轰地一声从天而降,严丝合缝地将他笼罩进去,隐忍了一路的疼痛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82章万一呢
傍晚那会,陈森接到许星然朋友的电话,听他在电话里诘问他,“秦方建今晚约许星然在皇冠酒店你知道吗?”
他的脑中第一反应是果然,秦方建果然去找许星然了,几乎是应激的,浑身的肌肉条件反射地崩紧,理智被禁锢,所有的神经都指向一个答案——
许星然和秦方建联手了。
许星然又要来让他痛苦了。
他冷声地反问对方,“我应该知道吗?”尾音还没完全落地,就已经听到话筒里传来对方压抑的怒气,从鼻腔中喷出,很重。心脏先比禁锢住的大脑先意识到不对劲,缓慢地补上后半句,“和我没关系。”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句话是带了几分的试探,正如他所料想的那样,对方语气愤然,对他的态度十分不满,他这个瞬间不是没有想过自己误会许星然了,但对方质问他的内容又让他无法接受。
什么叫是不是因为当年樱素粉的事情怨恨许星然,那不然呢?他要感谢他吗?感谢许星然用七年的青春和恋爱换他一间不上档次的面馆?
问他有没有查过这件事的真相?这句话简直太有意思了,樱素粉的前因后果在那通电话中许星然已经讲的一清二楚,他甚至在梦里已经听过许多遍了,非要他去反复确认他的伤口吗?
当他还是那个许星然哭一哭说一两句谎话就会无条件相信的陈森吗?许星然就算是想利用他解决秦方建,有必要用这么拙劣的理由吗?
简直一个字都听不下去,每一个字都写着对他的侮辱,让他情不自禁再次想起那段虚假的、自以为是的恋爱。
沉寂许久的心脏又开始泛着疼,明明坐在舒适的会议室里,却仿佛又置身于那间冰冷的房间,听着许星然在电话那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无所知却不竭余力地往他的心脏插刀。
一下又一下地,嘲笑他的愚蠢和爱。
会议室里气温不知道为什么像是突然降了好几度,行政专员本来想去确认一下空调的温度,被上司一个眼神制止了。
跟着他的眼神方向看到了正在向外自动散冷的自家老板,瞬间明白过来了,老板这是不顺心了,他们这些小喽喽还是安稳点好。
项目经理和行政经理吵着吵着突然和谐地握了手,诡异地达成共识,说不占用大家时间,今晚会商讨出一个方案交给老板。
陈森颔首,会议就进入了下一个阶段,关于某个项目的前期调研汇报。被推上来的女生讲话不知道为什么讲话磕磕绊绊,陈森听不清楚,自认为有礼貌地打断对方,她却更紧张,一个字说不出来。最后还是她的上司出来救场。
本来只要两小时的会议最后不知不觉开到了三个小时,陈森率先从会议室里出来,听见身后下属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陈森步履不停,乘上电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宽大舒适的办公椅中,突然开始失神,猛地一下反应过来后,望向落地窗外的天空。
夜幕不知何时顺着地平线爬了上来,三十层的高楼不会听见底层喧闹的声音,世界是那么的静,像是被黑暗统治,他被黑色的幕布裹满全身,不再看见、不再听到。
时间因此变得很慢,慢到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见缝插针地涌到眼前。
高中,没见过许星然之前已经听过他的名声,传他是私生子,手脚不干净,玩的花,经常在学校后巷和人不清不楚。
第一次见面是在食堂,许星灏拉下他的衣角,只说了轻飘飘地五个字,“那是许星然。”
他从小家庭美满,父母恩爱,不谈许星然的个人作风,光是他的身份就会让他下意识排斥,更何况,他还是许星灏不喜欢的人。
他看向他的目光是带着不加掩饰地不耻和厌恶,然后下一秒,他看见许星然狠狠地抖了一下。
那会的许星然很瘦弱,宽大的校服穿在他的身上和成年人的衣服一样,他的脸又小又白,眼睛又很大,瞳孔颜色很淡,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很好欺负。
就像他现在,被他这样看着,只会发抖,头埋在衣领里,瑟缩起来,一声不吭。
自从那次后,他发现许星然出现在他视野里的频率变高了,因此他被迫看见许星然在学校各处各地被欺负的场景。他也不反抗,每次都忍着。他那时候就在想,许星然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不反击。
后来的某天,他去领校服偶然撞到了许星然,许星然应该是认出他了,眼里先闪过一道光,紧接着又暗下来。语气不是他想象的懦弱,虽然轻,却很清晰,和他道歉,说不是故意撞到他的。
他站在他面前似乎很紧张的样子,衣服都拿不住,掉了一地,一副做错天大事的表情。陈森的胸口突然塌了一块,说不上来的感觉。因为莫名的情绪他说出来的语气就很重,让对方别动。许星然也是个蠢的,就真不动了,陈森蹲下来捡校服的那几秒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后来再见面就是当晚,他撞见许星然被人拖进厕所,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踹开了门进去。许星然看到他进来眼睛一下子灰了下去,大概是以为他和他们是一伙的,他烦躁地一句话不想说,点了根烟。
在许星然被打的那几分钟内,陈森在思考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然后又想,为什么许星然被打不会发出声音呢?
他以为时间过了很久,但是碾灭烟头的时候,香烟还剩下很长的一截。许星然追着他跑了出来,跑的一瘸一拐地,在安静的走廊上显得声音特别大,不得已只能愣由他站在他面前,看他到底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