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然拉开床上桌,把纸放好,他的肩颈崩得很直,显得过于郑重,他很用力地吸了一口气,伏在桌面上一笔一划地写起来。
刘义不知道他在写什么,不确定许星然想不想让他看,就站在一米远的地方。
他写得很慢,写几笔就要停一会,好像他每写一个字就要耗费多大的心神一样。十来分钟后,就见许星然突然用喉咙大叫了一声,把白纸大力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他的脸色很白,很重地吸着气,刘义忍不住上前一步,问他:“慢慢来,你在写什么?”
但是许星然完全没想告诉他的样子,兀自喘了一会又埋头下去。几次过后,他越写越暴躁,把剩下的白纸全撕了,拉过被子蒙过头顶,彻底把自己缩起来。
刘义沉默着,慢慢蹲下来,捡起脚边的一团纸揉开。
许星然的字很漂亮,一看就知道是那种从小苦练过的字,但这些白纸上的字下笔极重,笔锋潦草,可以看出当事人在书写时心情不佳。
在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刘义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你好,陈森,因为我不方便讲话,写在手机上不太礼貌,所以我给你写了一封信,希望你可以给我一点时间看完。关于你给我看的邮件,邮件上面的内容是假的,樱素粉的事情是我干的,和我妈妈没关系,如果你要告就来告我,我□□□……】
后面的字被深深划掉,刘义看不清,又打开了另一团。
【陈森,我告诉你,樱素粉的事情和我妈没关系,都是我一个人干的,你应该很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吧,我自私自利,欺骗你利用你,伤害你的感情,我什么事情做不□□□……】
刘义咬着牙,继续打开下一团。
【陈森,对不起,我不应该伤害你,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你生气随便怎么对我都行,可不可以放过我的妈妈,她现在是植物人,医生说她最近情况好转了,很有醒来的希望,我不想让她一醒过来就进监狱,对不起,我又自私了,我□□□……】
……
刘义蹲在地上好久好久,把许星然扔在地上的纸团全看了。心脏像是被人在里面灌了铅,不停向下坠,沉得他站不起来。
他缓了一些,直起身坐到许星然的病床上,拉开他的被子,发现他仍是睁着眼的,但是眼里什么都没有,不知道在看什么。
“陈森应该不会看这些的。”刘义用尽他此生的情商和许星然尽量委婉地说话。
他本来想说,让许星然放弃,放弃对母亲的治疗,放弃对陈森的愧疚,也许会好一些。但是他发现他说不出口。因为,许星然现在或许就是靠着这些吊着命。
许星然的眼珠子动了下,刘义适时把手机递给他,他呆滞地看了好一会才接过,在上面打字。
【那他会看什么】
刘义盯着这句话看了许久,将大脑搜刮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不知道。
他根本不了解陈森,他只和对方匆匆见过两面而已。凭直觉说,陈森看上去根本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他过去四年都没有想过要报复许星然,又怎么突然到今天才开始发难。
刘义想不通,面前的许星然一直瞪大了眼睛看他,一副很期待他的回答、希望刘义可以救他的模样。
“我和他说过一次,你和秦方建。”刘义知道这事做得逾越,说得恨慢,许星然听着,眉头蹙起,难以言说的表情。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大概是伤心。
刘义偏过去头,不去看他,把剩下的话一次性说完,“但是他不信,你可以自己去和他说,把你身上的伤给他看,告诉他你为了他做了什么,让他能不能看在你为了做了这些事的份上——”
他的话还没说完,许星然却突然趴到床边干呕起来,刘义立马止住了话头。
“怎么了?”
他拍在许星然的背上,对方完全没法回答他,一轮接着一轮吐,额头的汗蓄了好几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