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装出一副羞答答的样子,斜眼望着布卢姆,朝他扭过身去,把被拨火棍勾住的套裙拽开。一片天蓝色液体重新流到她身上。布卢姆站在那儿,眼里露出贪馋的神色微笑着,摆弄两手的拇指。吉蒂·里凯茨用唾沫舔湿中指,对着镜子抹平双眉。皇家文书利波蒂·维拉格沿着壁炉烟囱的槽敏捷地滑下来,踩着粗糙的粉红色高跷,趾高气扬地朝左边迈两步。他身上紧紧地裹着几件大氅,外面罩着棕色胶布雨衣。雨衣下面,手里拿着个羊皮纸书卷。左眼上戴着卡什尔·博伊尔·奥康内尔·菲茨莫里斯·蒂斯代尔·法雷尔那闪闪发光的单片眼镜。他头顶埃及双冠。两耳上伸出两支鹅毛笔。)
维拉格
(脚跟并拢,鞠躬)我叫作维拉格·利波蒂,松博特海伊人。(他若有所思地干咳了几声。)这里男女混杂,赤身露体,触目皆是,呃?我无意中瞥见了她的后身,说明她并没有穿你特别喜爱的那种贴身内衣。我希望你已瞅见了她大腿上注射的痕迹,呃?好吧。
布卢姆
爷爷。可是……
维拉格
另一方面,第二个姑娘,那涂了樱桃红唇膏,戴着白色头饰,头发上抹了不少咱们犹太族传统的侧柏灵液的,穿着散步衣。从她坐的姿势来看,想必是胸罩勒得紧紧的。也可以说是把脊梁骨掉到前面来了。如果我理解错了,请指出来。可我一向认为,那些轻佻女子隐隐约约地让你瞥见内衣。这种下体裸露狂患者的表现,正投你的所好。一句话,是半鹰半马的怪兽。我说得对吗,
布卢姆
她太瘦啦。
维拉格
(不无愉快地)正是这样!观察得很细。裙子上撑出两个兜儿,略作陀螺形,是为了让屁股显得格外丰满。想必是刚从专门敲诈的大甩卖摊子上买的。钱也是从哪个冤大头手里骗来的。那是用来糊弄人的俗不可耐的玩艺儿。瞧她们怎样留意细小的斑点。今天能穿的,决不要拖到明天。视差!(神经质地扭动一下脑袋)你听见我的头卡嗒一声响了吗?多音节的绕嘴词!
布卢姆
(手托臂肘,食指杵着面颊)她好像挺悲哀的。
维拉格
(讥消地,龇着鼬鼠般的黄板牙,用手指翻开左眼皮,扯着嘶哑的嗓音吼叫)骗子!当心这轻佻丫头和她假装出的悲伤。巷子里的百合。人人都有鲁亚尔杜斯·科隆博所发现的矢车菊。压翻她。让她变得像只鸽子。水性杨花的女人。(口吻温和了一些)喏,请你注意第三位吧。她的大部分身于都展现在眼前。仔细观察她脑壳上那簇用氧处理过的植物质吧。嗨哟,她撞着了。长腿大屁股,伙伴中的丑小鸭。
布卢姆
(懊悔不迭)偏偏我没带枪出来。
维拉格
不论是什么号的——宽松的,中等的,紧的,都能提供。只要出钱,随便挑。哪一个都能使你快乐……
布卢姆
哪一个……?
维拉格
(卷着舌头)利姆!)瞧,她可真丰满,浑身长了好厚的一层脂肪。从胸脯的份量看,她显然是个哺乳动物。你能看到她身子前面突出两个尺寸可观的大肉疙瘩,大得几乎垂进午饭的汤盆里。背后下身也有两个隆起的东西,看来直肠必是结实的。那两个鼓包摸着会给人以快感,唯一的美中不足是不够紧。注意保养就能使这个部位的肉厚实。要是关起来喂,肝脏就会长得像象那么大。把掺了胡芦巴和安息香的新鲜面包搓成小丸,浸泡在一剂绿茶里吞服,就能在短暂的一生中,自自然然长出一身肥膘,活像是个球形针插。这样该中你的意了吧,呃?使人馋涎欲滴的热腾腾的埃及肉锅。尽情享受吧。石松粉。(他的喉咙抽搐着。)恰好,他又干起来啦。
布卢姆
我讨厌麦粒肿。
维拉格
(扬扬眉毛)他们说,用金戒指碰一下就好了。利用女性的弱点来辩论这是旧日时罗马和古代希腊的狄普罗多库斯和伊赤泰欧扫罗斯担任执政官时所说的。此外,单靠夏娃的灵药就够了。非卖品。只供租借。胡格诺派。(抽动一下喉咙)好古怪的声音。(像是为了振作起来般地咳嗽)然而,这也许只不过是个瘊子。我想你还记得我曾经教过你的一个处方吧?小麦粉里掺上蜂蜜和肉豆蔲。
布卢姆
(仔细琢磨)小麦粉里搀上石松粉和希拉巴克斯。这可是个严峻的考验啊。
今天是个格外劳累的日子,一连串的灾难。且慢,我的意思是,您说过,瘊子血能使瘊子传播开来。……
维拉格
(鹰钩鼻子,眨巴着眼睛,严厉地)别再摆弄你那大拇指了,好好想想吧。瞧,你已经忘记了。运用一下你的记忆术吧。事业是神圣的。咯啦。嗒啦。(旁白)他准会想起来的。
布卢姆
记得您提到过迷迭香和抑制寄生组织的意志力的事。那么,不,不,我想起来啦。让死者的手摸一下就能痊愈。记得吗?
维拉格
(兴奋地)可不是嘛。可不是嘛。正是这样。记忆术。(使劲拍打他那个羊皮纸书卷)此书详尽地告诉你该怎样处置。查查索引吧。用附子来治错乱性恐怖,用盐酸来治忧郁症,用白头翁来炼制春药。下面维拉格还要谈谈截肢术。我们的老友腐蚀剂。对瘊子要采取饥饿疗法。等它于瘪成空壳之后,用马鬃齐根勒掉。然而把论点移到保加利亚人和巴斯克人身上。关于喜不喜欢女扮男装,你究竟拿定主意了没有?(干涩地窃笑)你曾打算花上一整年的时间来研究宗教问题。一八八六年夏季,你曾试图绘制一幅与圆形面积相等的正方形,赢得那一百万英镑。石榴!崇高和荒谬只有一步之差。比方说,睡衣睡裤。或者垫有三角形布料的针织扎口死裆短裤?要么就是那种复杂的混合物——连裤女衬衣?(他嘲弄般地学鸡叫。)咯、咯尔、咯!
(布卢姆迟迟疑疑地环顾三名妓女,然后又盯着蒙了罩子的红紫色灯光,听着那飞个不停的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