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根给他讲了事情经过,菜根香饭馆生意兴隆,不时有人挑刺找茬拍桌子挑眼什么的,对这些老板也不计较,可是这天来了一帮人,挑他家饭菜做得不好也罢了,居然又打又砸,还大肆辱骂,庭辉气不愤,和他们起了争执,推了其中一个家伙一下,不料撞到一个尖锐的桌角上,居然那人被抬回去过了一夜就死了。
那帮闹事的告了官,县令派人把庭辉关押收监。
庭霜急得脑袋发晕,赶紧赶回城里,县令仍是杨三立,本来做满三年就该调任,战乱时期一切从简,没顾上去吏部等调令,就留在了长平任上,见庭霜过来探监,爽快地放他进去,告诉他这案子里面怕另有名堂。
庭霜在牢里见到庭辉,看他没有受伤,牢房还算整洁,稍放了心,忙问怎么回事。庭辉叫起屈来:“我虽然生气,却没有害人的意思,而且当时乱的很,是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结果看上去是我把那个人撞到桌角了。”
听完来龙去脉,庭霜心里有了数,迅速把有可能算计他家的人滤了一遍,汇源楼几家大酒楼资格老资本大,有固定的老顾客,也有别人无法仿效的拿手菜,自恃身份,并不屑于和菜根香较劲。其它中等馆子,虽然时而找茬挑事,也就是挑剔饭菜不好,散布流言说他家做菜不干净什么的,也不至于把人往死里整。
做出这种事的人怕是对他家怀有仇恨,并不是同行排挤才会这样的。
那么幕后人是谁?
杨三立命仵作验了尸,证明那死者是后脑碰到桌角而死的,但是那死者身上有旧疾,再加上撞到要害,这才丧了命,可是庭辉那一推确是致死的最后一击。虽然庭辉说当时有人推了他一把,但是没有证据证明他是无意。
“那这案子怎么办呢?”庭霜急得要命,问这样的案子在本朝律法上会有什么样的处置。
杨三立说:“本朝律法是杀人偿命。”看庭霜脸色变得惨白,又赶紧说:“但是那死者身上原来有旧疾,所以令弟的罪会减等。”
“怎么减等?”
杨三立掰手指数:“五刑分为死、流、徒、杖、笞五种。死刑分绞刑和斩刑,次一等是流刑,有一千里三千里之别,再次一等是徒刑,有三年,五年、十年……”
庭霜不想听他数下去,不管哪种刑他都不能接受,赶紧写信给阮英给沈琴书给认识的人想办法,沈在思被鲁王囚禁在福建,鲁王看他是当朝大儒也想借助他的威望,并没有多为难,他才得以留得性命,鲁王部投降后他又回到京里,庭霜给他去了封恳切的信求他帮忙。
还没等到回音,死者家属闹事,强烈要求审案,杨知县也只好按律行事,开堂审理此案,庭霜怕庭辉在受审时会受刑,穿着全套官服带着自己的嫡系人马来听审。
杨知县看他气势汹汹一副子“你敢对我家老二怎么样我就跟你没完”的样子,头疼不已,只得拍下惊堂木,下令带原告和被告。
等原告和被告上堂各跪一边,审案开始,杨知县断案也有经验,并没有在庭辉被人推了一把上面多费口舌,因为那个不可能有证据,所以只在原告的旧疾上做文章,设法为庭辉开脱,但是原告牙尖嘴利,一口咬定死者身体健康,旧疾并不足以被推到桌角就会致命。
正不可开交时,只听衙役来报:“巡抚大人到。”
杨三立吃了一惊,赶紧率人迎接,巡抚张斌直接说明来意,他听说这件案子,特地来此亲审。所有人都万分惊讶,没想到这样一桩普通的案子居然惊动了一省之长来亲审,百姓们愈发有了兴趣,在外面听审的更多,人挤人头挨头看巡抚怎么断案。
庭霜背后开始冒冷汗,这案子在杨三立手里还能给庭辉一个从轻发落,但是由张斌来审就不知道是什么结果了,巡抚的官衔比他更高一级,而且还是一省之长,省长定的案送到刑部复议,部里一般不会驳回的。
张斌二话不说,直接审问案情,先传仵作问明死者原有旧疾,再传大夫问这样的病受到撞击时会不会致死,大夫答,有这样的旧疾,如果撞到患处引发内出血,是可以致人死地的,如果没有撞到患处则不一定。
张斌说:“这就是说,没有证据证明死者撞到了患处,所以就不能证明是被告撞了原告致死的。”
然后直接下了判决:“被告撞到死者,致死人命属实,按律当斩,但是并非有意,而且死者原有旧疾,并非完全因被告撞倒致死……”
原告叫起来:“可是如果不是他那一撞,我大哥也不会死啊。”
“不许喧哗。”张斌一拍惊堂木,下了最后判决,“如果那死者没有旧疾的话,也不会被人一撞就死,所以,本官现判原告孟庭辉死罪减免,徒刑十年。”
“什么?”庭霜炸毛跳起来,十年有期徒刑,虽然比死刑减了两等,却是可以毁掉一个人的一生,这样的判决一下,很难挽回了,十年徒刑再加上一个坏名声,哪个女孩会嫁他呀?
庭辉脸色如土瘫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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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霜又气又急,使劲转动脑筋也想不出法子,他对这个时代律法并不熟悉,也不知该钻什么空子,想着得赶紧找一个精通律法的人打官司上诉,非得把这十年徒刑消了不可。
庭柯却急了眼,叫道:“分明是有人陷害,我二哥明明是被人推了一把,才撞到那个人身上的,而且那人身有旧疾,根本不是被撞死的。”
“就是就是……”在堂外听审的大英子急出了眼泪。
“不许喧哗!”张斌又拍下惊堂木,“他被人推了一下,只是口说无凭,没有证据,本官念在被告是无意,可以法外开恩,如果有人愿意陪他做牢分担一半刑期的话,本官可以考虑减一半刑期。”
庭霜和庭柯正要说话,大英子毫不犹豫的开口:“我愿意替他分担一半刑期。”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惊呆了。周婶急得流出眼泪,周叔和小英子也急得脸发白。
庭辉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感动地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