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还搭在酒壶上,她闭了闭眼,也不懂自己在想什么。其实她是不舒服的,不管是对被人评头论足也好,还是被人拿来挑也好,可是方才听到有人问谢执选谁时,她竟然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控制不住地想知道他的答案,即便已经猜到,他不会选她。
心里莫名不是滋味,刚拿起酒壶,一道浅蓝色的衣摆在风中扬起——
视线怔愣地上移,是比醴泉更清润的眉眼,是谢执。
季念慌里慌张地理着裙子要起身,他却先一步蹲了下来,与她平齐。
距离骤然拉近,两人的衣摆在地上交叠。
季念强压住仿佛跳出心口的悸动:“谢公子怎么发现我在这儿的?”
“壶嘴露在外面了。”他指了指,屏着笑,“在下还当是哪里来的醉鬼躲在此处贪杯,原来是三小姐。”
季念低头,果然见只壶身藏在假山后,外头还露了一截,她忙把酒壶往里拖了两寸,脸有点烫。
谢执半蹲着:“三小姐的丫鬟呢?”
季念强作镇定:“带着丫鬟不方便我一个醉鬼造次。”
谢执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一愣神笑了起来,是真的在笑,肩膀都在轻轻地颤动。
本来被他发现自己不合礼数地坐在这里,季念便带着窘意,如今他笑得这么不加掩饰,她镇定也没了,神情不太自在:“谢公子在此处和醉鬼闲话,传出去恐误了你名声。”
谢执收了笑,只剩勾着的眼角在强忍笑意:“三小姐似在生我的气?”
季念在他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别开头未答此话,反道:“我还以为方才谢公子会选大姐姐。”
话说出口她才觉得不妥,揣测人家心思算什么事?
迟迟没等到回答,季念咬咬下唇,心里头愈发没底,可能惹人不悦了,又或者更糟糕的——她可能暴露了自己。
就在季念如坐针毡,终于忍不住想要起身逃跑之时,他低沉着声答道:“我还以为三小姐不会喜欢成为被人议论比较的对象。”
噌地一下季念脸就红了,转过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转头才发现,谢执的眼角依旧是弯着的,他望着她,循循善诱般:“那三小姐是什么意思?”
许是太近了,她的神志有些许的模糊,季念竟觉得此刻他眸中粼粼波光下闪着的像极了缱绻的情意。
但她很快打消了这荒唐的念头:“我只是提醒谢公子,大姐姐有中意的人,谢公子若有意还是多下点功夫的好,莫在这里同我浪费时间。”
谢执不知是听到了想听的还是不想听的,再度笑了起来。
季念不懂莫名其妙有什么好笑的:“你又笑什么?”
谢执笑着反问她:“三小姐为何会觉得我中意的人是季家大小姐?”
季念被他笑得有些恼,索性一股脑把话都吐了出来:“酒肆那日我问你为何会认识我,谢公子那时犹豫后才答是因为荀公子,但其实你不是认得我,而是认识大姐姐,才因此认出了她的庶妹吧;而今日亦是,听闻谢公子素来不爱参宴,那便是专门为人而来,此人还是以前鲜少参宴,近来才频频出现的。”
大抵是她说了太多,谢执看起来呆愣了会儿,半晌突然拍起手:“在下觉得三小姐分析得头头是道,甚是有理。”
“……”
不知情的人笑得最绝情,谢执看起来心情愈发的好,季念却只觉自己真真是难堪极了。
到底只是个刚及笄的姑娘,彼时庶女身份便是她从小到大受过最大的委屈,除此之外再未经历过什么大事。阳春三月,腊梅花谢,她望着谢执站在树下的背影,狠抿了一下唇,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倒是谢执轻嗅枯枝,自顾自说道:“季小姐可有一个胞弟,小名唤阿梧?正月初一,新雪过后,季大人带季大小姐去荀府送拜年帖,三小姐和阿梧也在。”
季念连细问的心思都没有,心不在焉道:“那日恰逢国子监中人在院中为荀太傅题字,父亲在国子监为官,便一同进去了。”
谢执接着她的话:“季大小姐写得一手好字,展示一番后得了先生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