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朝局之中内斗不止,我若继续忝居高位,怕不是再过些时日,朝臣们就要上折子弹劾我了,若是真有这么一天,你当如何应对?而我又该如何自处?”
慕浮生沉思了片刻,脸上的表情依旧矜重无比的说道:“没想到沈大哥找朕是聊公事,那好,朕再说一次,此事朕会处理,至于上将军这个位子,希望沈大哥不要推辞,这是当初许给沈大哥的承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断没有收回的道理。”这话明里暗里,算是将慕浮生的私心全都展露了出来。
看来他是打定了心思,沈凛知道多言也无用,到时候再激怒了他,有关柳叙白那点线索恐怕就又断了,于是他故作叹息之状的说道:“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便当我没说过好了。”
见沈凛作罢,慕浮生便又笑了起来,拿起身旁的茶杯向沈凛一举,示意让他尝尝看,沈凛刚将茶杯拿起,就闻到了里面熟悉的茶香。
这是柳叙白喜欢的金玉露,看来此间与现世的用物都颇为一致,但就在沈凛将茶杯送到口边的时候,颅内再次传来了对话的声音。
“先生喜欢的东西,果然不一般,这茶醇香甘甜,是难得一见的上品。”
“陛下谬赞了,我也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
“先生无需碍于朕的身份,难得有人愿意陪朕说话,先生今晚可否留宿与宫内,朕想听听你新作的曲子。”
“陛下宫中的琴师皆是琅琊中的顶尖之才,何不让他们来为陛下演奏?”
“朕想听你弹。”
“我?”
“对,朕只想听你弹。”
慕浮生居然认识柳叙白?而且听起来他们的关系好像也很不一般?尤其是慕浮生说话的语气,和对自己的完全不同,如果说慕浮生在自己这里像是个缺爱的孩子,那他对柳叙白态度可以算的上宠溺,字字句句都是温情无比。
是自己会错意还是慕浮生本就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儿?沈凛有些失神,手中的茶杯一晃,茶水也从杯中飞溅而出淌落在衣摆之上。
“沈大哥这是怎么了?”慕浮生见他双眼发直,人也有些走神,便出声问询。
但沈凛完全没有听到他说的话,整个人都陷在深度的思维乱流中,柳叙白能和慕浮生直面相对,那就说明他的身份早不是布衣百姓,起码应该是个极负盛名的琴师,显然慕浮生也是对柳叙白的琴技十分认可,既然如此,为什么没有人记得柳叙白?
太奇怪了,这个离奇的现象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大哥?”慕浮生见他没反应,便取了手帕过来,将他沾湿的衣服擦干,然后轻轻的推了推他的胳膊,想要将他从自己的思虑中唤醒。
“啊,我没事,应该是还没醒酒吧。”沈凛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御前失仪可是大不敬,好在慕浮生不会在意这些,不然今天在这撷阳殿中发生一切,都足以将他拖出去乱杖打死。
沈凛决心主动寻求突破,毕竟这样的对话他不知道何时才能触发,这种遥遥无期的等待是他最不愿意的做的,毕竟现世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现在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我记得之前有位琴师,也很是爱饮这金玉露,以前曾经有幸听过他弹曲,不过时隔多年,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原来沈大哥是想听琴曲,那位琴师叫什么,朕去请他来便是。”慕浮生轻笑道,他毕竟是天子,想要找一个琴师自然简单的很,沈凛见他搭茬,便马上试探道:“他叫柳叙白。”尽管这个举动很是冒险,但是沈凛顾及不了这么多,柳叙白的下落远比现在的一切都重要。
“柳叙白?”慕浮生在脑海里搜罗了一圈,显然对这个名字并没有印象,他摇摇头,“朕还不知道玉泽州有这么一位琴师,能让沈大哥念念不忘,想来这技艺应该极为精湛。”
沈凛刻意的关注了慕浮生的表情,想看看是否有破绽,但结果依旧让他大失所望,慕浮生面色不改,话说的坦荡无比,没有丝毫隐瞒的意味,实在不像是扯谎,看来他是真的不记得柳叙白。
但是刚才的对话,分明就是他们二人,是慕浮生遗忘了他还是当皇帝久了做戏也做的这般真实?
看他失落,慕浮生灵光一闪,转而对他说道:“沈大哥若是喜欢琴曲,自然应该对古琴有兴趣,朕正好得了一把古琴,名为乱世,沈大哥要不要看看?”
这不是歪打正着了吗?沈凛心笑道,刚才的低落的情绪一扫而散,反正还有乱世古琴在,也许这里面还藏了不少线索。
“那恭敬不如从命。”
慕浮生遣人去取,不一会就看到两个宫人抬着一个琴匣走了进来,宫人额角带汗,想来这琴的重量确实不一般。
待宫人们将琴摆好,慕浮生便扯着沈凛的衣袖,将他拉过来一同欣赏,刚站到琴旁,沈凛就感觉到灵心道骨在震动,显然此物件上沾有大量的灵力,而且还是柳叙白的灵力。
他指尖轻抚琴弦,然后随意的向上勾挑,琴弦引动,发出沉重的一声闷响,听起来并不像预想中的那么清脆悦耳,音波之余,耳畔柳叙白的话声便突然响起。
“上将军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兰台送了些秋吟酿来,不知先生可否赏脸共饮一杯?”
“上将军盛情,可我不善饮酒。”
“先生似乎不是很愿意与人交流?这些时日极少见先生外出会友。”
“我在玉泽州没什么熟人,平日多还是与琴为伴,毕竟人心可要比这曲谱难懂多了。”
“那不知先生,是否愿意交沈某这个朋友?”
“呵,上将军不像是缺朋友的人,何故要交我这个无权无势的琴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