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汪只笑了一下,含含糊糊地说:“路上有事耽误了。”
过了没几天,老汪家来客人了,一个绸袍缎帽的员外领着两个家人。俩家人手里头都捧着大礼盒。把小汪的爸妈给弄懵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汪的爸给那员外还礼说:“怪我忘性大,咱们是怎么个亲朋故旧,我着实想不起来了。”
老员外一听乐了,说:“你们记不起来了,问你儿子啊!”
小汪的爸就问小汪:“你认识这位老员外?”
小汪说:“不认识啊。”
老员外说:“可你认识我闺女。”就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都跟老两口说了。老两口一听也高兴,嘴里只怪儿子:“这小子,回家来一点儿也没提。”
老员外又说:“我老顾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别人给我滴水之恩,我不能把大江大河给他,井水掏干了,我也得报答他。何况这件事不是滴水小事――说实在的,我看你们家也不是太富裕,给你们捎了点衣料,还有几两银子,你们别嫌弃就行,往后咱们两家有的处。”让家人把礼物呈上来。
老两口连说:“客气破费。”又留顾老员外吃饭,老员外也没外道,青菜豆腐吃了一个饱,又说:“以后两家人就是亲戚,要常走动。”非常热肠实在。
顾员外走了以后,小汪的爸酒醉沉迷,倒头睡了。小汪的妈打开那几匹衣料来看,口中啧啧称赞,真是好东西。却忽而抖落出一纸信笺来。他妈诧异道:“怎么还有一封信呢?”
小汪见有信件,忙跑过来看,母子俩将纸展开,见上边写着:“汪兄台翰,上次一别,已历期月。想必玉颜康永,更胜从前。妹却恹恹成病,腰围清减,寻医问药,总不知症结何在,每见堂前莺俦燕侣,辄凝神以思,心向往之。飞禽有乐而人无之。切慕一见。小凤拜揖。”
小汪看得稀里糊涂,他妈说:“看来,这姑娘有相中你的意思,信里有让你提亲的想法。可看顾员外那坐派,一定是个大家子。咱两家云泥之别,一个富在天上,一个穷在地下,这可为了难了,怎么张这嘴呢?”
小汪说:“小凤姑娘既然喜欢我这穷小子,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好歹试一试。”
他妈说不行,他爸睡醒一觉,也说这是没边儿的事,老两口谁都不肯去。
小汪自挑了一套干净衣裳穿上,扁担上挂了两只鹅、十来斤酒当礼物,就去了顾小凤家求亲。
到了老顾家,往屋里这么一坐。小凤见是小汪来提亲的,脸皮儿薄,躲到下屋去了。老员外对小汪说:“孩子,直说了吧,你对小凤有恩,我记着;可是要娶小凤,那不行。你是个好孩子,可是我不能把女儿嫁给你们家受苦,不是我嘴损,我嫌丢人,你还是担着东西回去吧。”
小汪碰了一鼻子灰,心里老大不得劲儿,可也没办法,说:“顾大爷,这婚姻不成情义在,这些东西就当我孝敬您老人家的。”转身就要走。
小凤在下屋听着他们爷俩说话了,心里着急,顾不得别的,走了过来,冲她父亲说:“爸,汪哥是个好人。”
“好人不能顶饭吃啊,两间东倒西歪房,三亩北甸南荒地,能养得活你吗?”
小汪说:“我能,我有力气。”
小凤说:“小汪哥是个好人,我要嫁个好人,没钱可以一起挣,可人要是坏了心眼儿,却不容易改过来,我初见小汪哥的时候,就认准了他,我要嫁他,和他过一辈子。”
听闺女说出这么没羞没臊的话,老员外不禁心里来气,努形于色,说:“你嫁他,那就别认我这个爹!”
“不认就不认!”顾小凤一时冲动说出这话来,当时就后悔了,可话说出来,就像箭已离弦,收也收不回来,禁不住楞在当地。老员外气得胡子乱抖,喊着:“你走!有脓水你走!永远别回来!”
小汪过意不去,上来劝说:“大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来。”又冲小凤说:“小凤姑娘,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我对不住你的苦心,我根本配不上你。”说完这话,拎起扁担就走。
小凤一把扯住小汪的胳膊,说:“你先别走!”
自己扑通跪在父亲脚前,泪花闪烁,说:“爸,你看重的是金钱势力,不管女儿的幸福。女儿没有办法,只好抗命不遵。别怪女儿不孝,日后年年三节生日寿辰我回来看您。”
“不用你回来!”员外气得忿忿儿地。
小凤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拉了小汪往外走。小汪满心里不好意思,觉得对不起顾老员外,然而心里毕竟有那么一两分高兴,也就没有十分挣脱小凤的手。
小汪和顾小凤回到自己的村子家里,一时间左邻右舍就传开了,老汪家那小子领回来花骨朵似的一个大姑娘,当作新闻来传说,后来大家凑份子,选个良辰吉日,两个人拜堂成亲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小汪的爸妈乐得嘴上开了花儿。
小汪和小凤的心里对顾员外都有愧疚,甜蜜的分量还是更多一些,公婆对小凤好得了不得,小汪更是拿媳妇当个宝似的,手捧口含,生怕错了一点儿,让小凤受委屈。小凤也是一心一意地孝敬公婆,帮助丈夫勤勤恳恳地过日子,可尽管如此,一家四口再能干,日子也还是过得紧巴巴的。
小凤过习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一来二去的,她有点受不住清贫了,嘴上不说什么,内里却满不是滋味。
一回,小汪在地里干活,晚上回家先到爸妈屋里请晚安,小汪打口袋里掏出一块东西来,黄澄澄的有指头那么大,是一块黄铜。
小汪说:“妈,你瞅,金子!”小汪和妈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