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三四个拐角,蝴蝶不见了。
小小的钟昴第一次站在这条长长的走廊,既找不到蝴蝶在哪里,也找不到回去的方向。
但突然,一道熟悉且白亮的身影——
“老规矩,取好就按床头的按钮,有人来给你解掉脚镣。”几分钟前才被他唾骂过一遍的林秦此刻却忽然从一扇门里抄兜而出,眉间的褶皱好似要跟那硕大的鹰钩鼻彼此连通,“别磨磨叽叽,说多少遍了,这事儿根本由不得你。”
说完,他关上房门,依旧揣着口袋,快步地扬长而去了。
但这宛若及时雨一般的登场于钟昴而言却并不是件好事。因为倘若说先前还是心存侥幸的半信半疑,那么林秦的出现无疑是给了他一剂明确的肯定。
他的父亲一定就在里面。
阴鸷地盯着林秦离开的背影看了几秒,金发的男孩终于悄无声息如猫般来到了门口。
门没上锁,他轻轻扭开。
蝴蝶总算被猫抓住。
但亦或是猫将永远囚困于蝴蝶的梦。
它已经无法再扑取别的蝴蝶了。
它被瓦解了。
单面玻璃后面的男人,有着最美的眼。但那双美丽的眼睛现在却已微阂了起来,就好像星光收敛在了潮湿的夜。
他在流淌。
低垂的眸光在流淌,柔美的泪痣在流淌,青黑的发丝在流淌,就连脚边的锁链也一起在流淌。
流淌着,他的动作也在流淌。
他就好像水里一片粼粼的波纹,安静地,柔软地,却又诱人地,酥若无骨地持续流淌着。
摆动着腰胯颤抖地流淌着。
哪里都流淌着。
流淌进男孩心底的锁孔,蛀蚀了那片精密的架构。
被瓦解了,男孩全身上下的零件都在崩然坠落,只有脑袋被水浪侵锈得高烫红热。
他已经不能再控制自己瞳孔的流转,甚至不再能感受到眼皮的存在。他的神经也被锈蛀了,那氧化的铁锈雪花一样从视线里弥漫与生长,菌落般附着上每一个细枝末节的角落。
他的父亲,如神明一般神圣而悲悯的父亲,他永远都是那么温和地笑着,以至于让男孩忘记了他并不是永远都需要抬头去仰望。
他是会从神坛上坠落下来的。
也会攀附在陌生的床上,像未经人事的处子一样脆弱地哭泣。
从没有把书上看来的知识和带着禁欲气质的父亲这样联系在一起,男孩却意外发现自己根本移不开眼睛。
他想走。按理说他是该走了。但双脚却拥有了自我意识一样牢牢地紧黏在了地上,就像他不知为何而轻微发颤着的指尖。
不。他不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