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之将帷幕之刃握在手中,一步步向前踏去,云想容跟在身后咽了咽口水,也鼓起勇气向着女鬼前进。
那女鬼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嗤笑了几声,道:“若我是真的鬼,你们二人能活到现在?”
李安之依然不敢大意。
“你们知道我是谁么?”
“不知道。”云想容诚实地答道。
“不知道……雇你们的人连你们要杀的对象是谁都不告诉吗?”
“什么?我们不是被雇佣的啊。”李安之愣住了。
那女人似乎也愣住了,她问道:“那你们三更半夜,来这里探险吗?”
“好像……还真是。”
李安之和云想容对视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我叫夏苗,是夏府曾经的长女,你们……想要听我的故事吗?”
李安之发现这一方院子并不大,破败的外表下,墙边却人为栽种了不少花卉,茂盛的天茄儿在夜里也绽出浓烈的紫。
皓月当空,夜幕布满星宿。夏苗悠悠开口:“夏府夫人多年前诞下个女娃。”
那女娃水灵灵的,生下来之后俩大眼溜溜的四处看,生了一副讨喜的相貌。然而夏府夫人和老爷是不乐意的。夫人身子差,能怀得上一个已是大喜过望,于是便都盼着肚子里的是个能传宗接代的男孩儿,这女儿一生便绝了他们的念想。照理来说老爷可以寻个妾,可他忸着头顶住了老辈的压力,一生只娶一妻。
这是几千年来都难得的清正作风。爱情么,顶天了就讲究一个忠贞不渝。
可日子长了久了,他们便逐渐将积怨移到新生的小女儿身上。一夜夏夫人梦中哭醒,汗湿了满背,指着还是幼童的夏苗说她偷了原本属于他们堂堂正正嫡长子的命。说那未能出生的嫡长子在地下过得凄惨。
打那天起,她的亲生父母便再未碰她一根指头,事事都叫奶娘打点。
于是夏苗早早地学了做生意的手段,跑去给酒楼打下手。哪知经年累月的,夏夫人竟怀上了第二胎,天大的喜事啊。夏苗特意提了一包酒楼里现做的核桃酥回家。
一进门,几个打手便扑了过来。夏苗在惊惶中去看她生父母的脸,只消一眼她就晓得了。他们实打实的、长年累月的感到忧心,忧心这女儿会再次害了他们子虚乌有的继承人的命。
酥脆的核桃酥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们请来的算命大仙举起蓬乱的拂尘,说她行事张扬、命克父母,说她今世做了恶,在地底下擅自改了命数,享了她这一世本不该享的荣华富贵。
夏苗住了嘴。李安之不由得焦急地问:“然后呢?”
夏苗却只盯着云想容,云姑娘有一双清澈的眼眸,眸中似有星辰闪闪发光。她抬起左手,却只摸了摸那半边黑色的脸庞语调沙哑:“接下来的事情你不是看到了吗?”
半边如玉芙蓉脸,半边青黑恶煞面。
是了,将那烧得滚烫的锅倒扣,铲下锅灰涂于脸上,大仙说能驱作恶的邪灵。
“后来他们居然留了我一条命,挑断了我的脚筋和右手手筋,将我扔在这早已落败的观音庙中,只留当初那位奶娘,如今已经只能为夏府清扫庭院的老妇人,日日为我送一些填饱肚子的食物。呵!他们还能够借此安慰自己的良心,并没有亲手杀死自己的亲生骨肉,不是吗?”
夏苗露出鄙夷的神情,提及夏府,似乎有一股恶臭令她作呕。
李安之和云想容都默不作声,静静地听她讲述。
“我有无数次想要轻生,咬舌自尽嘛。可我告诉自己不能死,我要复仇,你们明白吗?那种刻骨铭心的仇恨,那种恨已经深入肌肤深入骨髓,半年来我苟且偷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有人帮我报仇雪恨,若是世间没有正义,我就算化作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他们!”
李安之从夏苗的眼神里看到了那熊熊燃烧的复仇火焰,那火焰不断燃烧、透支着她本就脆弱的生命,却也是维系她生命的唯一的纽带。
“人们传开了,说观音庙里有女鬼,于是大家都避之不及。呵!人们难道不想想,厉鬼的出现,难道不是江湖道义的缺失?若是罪恶都能绳之以法,世间何有冤屈的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