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犹豫片刻,小心翼翼的又后退半步:“那个……您,您没事吧?如果没事的话,那我,那我走了啊?”
“那啥……您不出声的话,我就当您同意了?”
“你刚刚说,”猗窝座垂眸看她,赤金色眼眸在黑夜中,被月光笼罩,居然罕见的带了点茫然,以及柔软:“你要去看烟花?”
话一出口,猗窝座便后悔了。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只是在听见面前的少女嘟囔着要去看烟花时,他感觉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蓦然松动了!
虽然对方并没有恶意,但新酒还是挺怕他的。
她犹豫了一会,小声答:“嗯,我和……我和人约好了,一起去看烟花。”
穿着翠色振袖的秀丽少女,脆弱又生着病——是猗窝座生平最厌恶的弱者。可偏偏她和人有约……她说,约了人去看烟花。
猗窝座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开始突突乱跳,面前这张沾着眼泪的脸庞,逐渐和另外张带着笑容的少女脸庞重合;她们似乎是一个人,又好像是两个不同时空的叠影。
他捂住自己的额头,只感到头痛欲裂;新酒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又往后退了一步,木屐踩在枯枝败叶上,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
下一刻,手腕却被对方抓住!
新酒尖叫一声,拔下簪子扎到对方手臂上!借着月光,她惊恐的发现,自己的簪子明明扎破了对方的手臂,鲜血喷涌而出,男人赤金色眼瞳中却有暗火闪动!他连一声痛哼也没有,就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痛苦一样,只是死死地盯着新酒。
“你是谁?”
他逼近新酒,质问:“你到底是谁?”
我应该认识你的。
我应该见过你的。
我是不是还答应过你什么?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你再不放手——我——我就不客气了!”
哆哆嗦嗦的用簪子尖指着那双骇人的赤金色瞳孔,新酒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同对方叫嚣。视线都被眼泪模糊,她努力的试图将自己胳膊从男人手中抽出来,被攥住的那截腕子被捏得红肿,泛出血丝。
为什么?
本能的松开手,猗窝座跌跌撞撞的后退了两步,捂住了自己的头:不,不对。我不应该……
不应该干什么?
他盯着自己的手,拼命地呼吸,浑身的血液都好像滚过沸水那般滚烫,有个名字就堵在喉咙里,仿佛下一刻就可以念出来。
可是,他记不起来了。
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陷入皮肉,刹那皮开肉绽,骨头摩擦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渗人!新酒被惊呆了——她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松开自己之后,就痛苦的把自己的头给捏爆了。
捏爆了???
震惊大过了恐惧,新酒下意识的左手划过半空,却捞了个空——她眨了眨眼,也迷茫的看着自己的手:我要干什么来着?
两个人,一个看着自己的左手发呆,一个捏碎了自己的头,在自己满手的鲜血中,终于摆脱了刚才那种尖锐至极的头痛感。
被捏碎的骨头与皮肉迅速再生,猗窝座没再管自己制造出来的伤口,目光驻足在新酒身后——此时新酒也反应过来,她也不敢再试图和对方说话了,转身撒腿就跑!
因为对方站的位置刚好是上山的路,所以新酒只好拼命地往山下跑,寄希望于自己跑进镇子里之后,对方便不敢再追上来。
事实上,猗窝座确实没有追上去。
他看着少女惊恐逃跑的背影,连自己的指尖陷进掌心,鲜血顺着指节滴下去,都毫无察觉。猗窝座心里有种诡异的预感:如果他追上去,一定会发生更多无法控制的事情。
他心里清楚,自己肯定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子。他又不是童磨——猗窝座狩猎的时候会尽可能的避开女人,也不喜欢那些弱小的人。
如果真的见过那个女孩子,自己一定会记住对方。
手臂上传来些许刺痛,猗窝座这才抽出眼神来看自己的手臂:上面被新酒用簪子划出伤口,那支尾巴上印着雪花的簪子,还颤巍巍的插在骨肉之间,阻碍了它们的再生。
猗窝座将簪子抽出来,平托在掌心。
簪子上面沾了血,是冰冷的。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他用衣角将上面的血迹擦拭干净,银质的雪花在月光下流转清冷的微光。猗窝座握着那支簪子,忽然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的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