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看向虞氏,眼中隐隐有探究之意。
虞氏似半分未曾察觉,再看向长亭,柔声道,“我把阿拓当成我的第四个儿子对待,为他寻师求学,为他求娶你,为他置业置产,为他殚精竭虑。我不会不管他,阿阔不会不管他,石家不可能不管他,阿娇,我希望你记住这一点。”虞氏站起身来,附身将绣花箱笼放进木匣中去,动作轻缓地阖上木匣盖子,语气轻柔缓淡,“关心则乱,如今的石家最害怕的就是乱字儿。”
长亭当下敛首含眸,“法子可以慢慢想,人没了,却只能慢慢下葬。”
这是长亭这么多年,头一次说出如此针锋相对的话,当经历慢慢磨平她的棱角时,内里的倔气却终究会被一个特定的人,一个特定的事儿激起来——她并不亲近虞氏,甚至相对于石猛而言,她都更信赖石猛。长亭很清楚士族女自小所受的教养,说好听点儿是彬彬有礼,说难听点儿便是拒人千里,石猛的城府是深,然而当一个女人城府也很深的时候,往往随着她的城府一起变深变硬的,还有她的心肠。
女人狠下心肠来,更可怕。
说到底,只是因为长亭并不信任虞氏罢了。
她带着一种天生的抵触与防备在同虞氏沟通,而防备感在蒙拓遭遇险境的时候越发明显,长亭抬眸看向虞氏,却发现虞氏脸色未变,不由大叹一声,一福身方道,“是阿娇心里太急,姨母莫怪。”长亭未停话头,一边迫使自己静下来,一边整理思路开口道,“我们如今为难的不过是不知符稽究竟想进攻哪里罢了,既害怕出兵增援了邕州而冀州反遭攻击,又害怕符稽直接攻打邕州…害怕过来害怕过去,最终只会因瞻前顾后错失良机。”
长亭思路渐渐明晰,她不懂军事调度,可她只想她的夫君能够安然无恙!
长亭转头问石阔,“二哥,您实话告诉我,如今从冀州送信出去让阿拓撤兵回来,一来一往,辰光可还足够?”
石阔摇头,“绝无可能。”
长亭闷了一闷,心中暗骂一声,连跑都跑不了了!
长亭如今满脑子都是时间,时间时间!如果他们能打一个时间差呢?长亭再道,“如果咱们也声东击西呢?趁符稽出兵,建康城中空虚的光景,咱们将兵将调离至建康,釜底抽薪端他老巢,想必照符稽的个性,他必定会选择保建康而非一意孤行进攻邕州?”
石阔反应极快,再摇头,“若石家还有兵将能攻建康,如今我们便也不会陷入这般两难的境地了。”长亭抿唇,手心是汗,她整个人都有些慌,指甲掐进肉里,好歹疼痛让她清醒了许多。
“三十六计那么多计,我们用不到釜底抽薪,可我们还能用空城计。”
石阔蹙眉若有所思,长亭猛然抬头看向他,心中有东西转瞬即逝,她好像明白了石阔的意思,而静候在外厢的张黎瞬时击节为赞赏,心头连道几声“妙!”
空城计!
只盼那符稽是司马懿!(未完待续。)
PS: 回学校,十二点断网,只能先马这么多传上来了!!!
第两百五三章 空城
第两百五三章 空城
诸葛亮城中并无强兵,司马懿却忌惮诸葛亮尚在城墙上抚琴的魄力从而暗忖是否有伏兵在城中,司马懿左右为难之间错过了一个生擒诸葛亮的机会。而这次如果要玩一手空城计,那么空的会是邕州还是冀州?符稽会成为诸葛亮还是司马懿?石家布下的这个局,有没有人上套?
次日清晨,天刚微微亮,冀州城门大大打开,未曾相隔多久,黄参将一马当先,骑在马上浩浩荡荡出了城门,其后跟着五列兵士,外城有好事者掐着香算辰光,奈何半截香都燃完了,兵士还没从城门中出来完。外城百姓啧啧称奇,菜贩子一边放下背篓一边凑拢看热闹,有老汉低声问道,“这是要切么子地方?这是又要干仗了?”前头看热闹的别过个脑袋来啧啧回应他,“打么子仗哦!这是切邕州克!我们城里头诶!哦,就那个娶了陆家婆娘的蒙将军诶先切邕州了,那是先头部队,现在这些人头是切增援的!”
老汉贴近那人,伸长脖子往外看,一扬下颌示意,“那个打先锋的是哪个?”
外城熙熙攘攘的,平民对出兵遣将天生兴趣,外城市集上的人全都围拢过来看,跟看猴戏稀奇似的将路围得水泄不通,还需兵将拿着长枪将人抵开,前头人潮一挤,后面一浪接一浪全都往后退,那人听老汉问出这样的话,不禁惊叫起来,“你个铁老汉干么子哟!你怕不是冀州人咧?黄将军都认不得啊!那是黄将军咧!”
老汉手里攥着背篓扯开嘴巴笑,“小老儿不是冀州人,是幽州人!这回来冀州买药材的!黄将军怎么了?是黄将军厉害咧,还是石大郎君厉害咧?”
那人上下左右便是人,腾出手腕来摆一摆,连声否认,“不能这么比,不能勒么比咧!大郎君是跟着刺史大人,黄将军身上可是有战功的,是实打实打赢仗的咧!”前面的人又在挤,鱼贯而出的兵士总算是见着尾巴了,那人与有荣焉,“邕州那几爷子狗娘养的不得好死!我们蒙将军也去了,黄将军也去了!两座大山给那么一镇!嗬!哪个小鬼还敢在阎罗王跟前胡吹呀!”
老汉脸色一沉,紧了紧背篓带子,细瞅着从城门里出来那两列兵马,兵强马壮,个个重盔加身,一瞅便知这兵马是精兵悍将,是真真儿见过血的,老汉掐指默算,照这样的出兵速率来看,这里恐有过万人重骑!那人见老汉不应话,推了老汉一把,兴致勃勃地开口又问,“老兄弟,幽州的日头好过不?俺听人说二郎君减轻苛捐重负,又高俸禄征兵,你咋个还出来咧!那些找不到屋的拿起通关文书都进不到幽州去!”
老汉一笑连声答话,“小老汉拿起通关文书出来的,买了药材就回去!”那老汉黑黢黢的脸上油光锃亮,沟壑分明,看上去就是个十足的农家汉子。
战鼓擂动,兵士终于出完,城门大合,外城市集的人渐渐各自散去。
长亭站在角楼上神容平静地看向城下,轻声发问,“张先生,你说这招有效吗?”
“若换成蒙将军,这招并不能搅乱他一分一毫的心智。”张黎额发高束,隐蔽在暗处,沉声答道,“可这对益王或多或少一定有用,臣下在益王身边近十年,他的脾性臣下非常清楚,他会想这件事,甚至此事一出,他并不知邕州、冀州到底哪座城池是空城,哪座城池的兵力更少。益王害怕判断失误,他害怕选择冀州,最后却发现是邕州城中空虚;也害怕选择了邕州,却发现攻打得举步维艰,反观冀州却唱着空城计。”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符稽当初扔了一个选择石家,是保冀州还是保邕州,是压他进攻邕州还是进攻冀州,这搞得石家焦灼了许久。既然这个选择我没法儿做,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我不做,我重新扔一道题给你,请你来决定。
从冀州大张旗鼓地调兵去增援邕州,这一行径反而会叫符稽心下存疑,不知这些兵马究竟在何处,是确实去了邕州增援呢?还是藏匿在某个地方等待他中计攻入冀州呢?这些兵马,成了最大的变数,而到底哪一座是空城,谜底终将揭晓。
只不过,这个谜底要靠符稽来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