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铲除了建文,皇帝朱棣便着手清算建文余孽,朱棣此人,好大喜功,然其之清算,必然与建文朝之清算大不相同,建文之清算是在顺位之上得罪前朝肱骨,朱棣之清算是在夺位之上铲除前朝异己,前者弊大于利,后者利大于弊。
所谓成君者,一仁二智三勇。成大事者,必有卧薪尝胆之志,莫念匹夫之勇。
“单从这点啊!老大比老二,更得人心啊!”朱棣此间与国师对弈,遥见道衍和尚捻着佛珠落定棋子,“文能安天下,武能治国邦,仁可平民心,勇可得鞍马。。。”
道衍收棋,吃皇帝一局,“且看皇上,要哪个君了?”朱棣反问,“你说这老二,能打仗罢,脾性不好,容易得罪忠臣,你说这老大罢,宽仁有度,然体弱多病,上不了阵,你说这老三罢,文武兼可,只是资质尚浅,难以服众!”
道衍摇摇头,仍端坐其位,“大王,有帝王之象。。。”此言方出,犹不禁令朱棣心头一震,遥想洪武朝,彼时他仍是燕王,逢先皇后薨逝,其进京奔丧,在此途中遇见一位名姚天僖,法号道衍之高僧和尚,其面见己之言便是,‘吾观燕王有帝王之象,他日必定一番作为。’遂而与朱棣临别时,赠予其一顶白帽,朱棣不知此中缘由,且未放在心上,才知道衍之意,竟是意为将白帽戴于王首,便成一皇字,遂露辅君之意,故而二人志趣相投,道衍即入燕地,便在后来在靖难一役中辅助朱棣,攻下皇城,夺朝称帝,那法号道衍之和尚,便是如今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位,黑衣宰相姚广孝。
其虽是僧人,却深谙谋略,善识人之术,“大王,有帝王之象。”此时他之言,仿佛在印照此多年前,其对朱棣之预料,难能不令皇帝深思,遂令皇帝如当头一棒,大王朱高炽虽贵为皇长子无疑,更甚古来皇位传嫡传长方才是传贤,然皇帝偏赖二王朱高煦,此事世人皆知,因其骁勇善战,跟随朱棣征战多年,在靖难中也是多有助力,皇帝常说二王勇武,与其极像。
姚广孝此人虽仰仗皇帝颇甚,却敢于进真言,善以理服人。观皇帝神色,其对道衍之言多有沉思,“然二王,手握重兵,于军中有威望。”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勇夫安识义,智者必怀仁。’
想他唐太宗李世民善于以文治世,却也曾在虎牢关之战中,以少量兵马大破窦建德之十万精兵,故而身为帝王可仁不可柔,可善不可弱。太祖朱元璋以武开国,教戒其下亦是尚武,今皇帝朱棣以几兵几卒苦战四载才攻入京师,敢问哪位不是武能定乾坤,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将山?
只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二王跟随陛下打下来的基业,要他拱手让给大王一派之文臣,其必然是不允,只是陛下,武可打天下,未可守天下啊。。。”朱棣心内暗忖,不通谋略焉是为君王乎?其难能不知,如今永乐,已是其打下来的结果,而后永乐,需得守而未攻!
姚广孝落子,只在皇帝抬视须臾,复道,“至于三王,有勇有谋,是为明君良选,只是,欲图谋事者,即忍梗在喉,欲图谋位者,即野写在心,臣观三王,并未有夺嫡之心啊!”
“道衍何出此言?”
“自入朝来,三王为陛下鞍前马后,无不事事亲历,如今更是为陛下铲除建文,所谓功高盖主,功不可过,三王莫非不怕,其之行举,惹诸王芥蒂,却不然,其根本未将权势放在眼中,这大位将来给谁,其也会照常相辅,如今日之,为帝铲除异己,以保将山稳固!”皇帝收子,胜。
“这局陛下赢了。”
从来只有祭明君,哪见颂德忠良臣。
“想是道衍让着朕,重来,重来!”二人且苦战至戌时,自觉疲惫,却闻玉懿殿外有人轻声推门,脚步却是极慌忙,直至皇帝跟前来,便知是那衔,其嗓中已然是哑了,“陛,陛下,皇后娘娘她产了龙子了!”
事发突然,皇帝犹不知所以,“当真?”却见座前二人相对而视,不及欣喜之时,那衔却急急复说,“只是。。。那龙子,殁了!”
朱棣神中由大喜转悲,已然慌神,口中却回,“皇后如何?”
“皇后娘娘大产血亏。。。”唯见皇帝猛地一拔起,大步便朝殿外迈去,随之,便疾快驾到坤宁宫。
谁知坤宁宫中伏倒一片,皇帝遥望此状,殿内众仆泣声连连,皇帝想时心头大惊,继而失了神,不好!其转身便往内室奔,一行奴仆紧随其后,皆乃满面苦相,“皇后如何了?皇后如何了?”
且闻皇帝掀动帘幕,惊慌而失措,砰地一下伏跪在皇后床头,“颜儿,颜儿!。。。”其语与众人悲痛之声融杂,直令皇帝五内如焚,忿恨而斥,“你等就是如此照料皇后的?废物!当真是废物。。。”
忽闻皇帝语中哽咽,双目霎时如雨盘踞,其手捧紧皇后脸,暗自在跟前低语喃喃,“颜儿,颜儿。。。”众仆见此景不由触目伤怀,随之皇帝大呼,殿内皆连暗泣之声,“颜儿,你睁眼看看朕啊!皇后!”
彼时安隼回身,且闻殿内哭声四处,心内不禁暗思,其方才出门的功夫,皇后便出了事?遂之亦奔入内室,谁知探去,皇帝抬视见,泪眼如雾,却见徐颜如缓缓睁眼,皇帝当即脑中苍白,不知是喜是悲,频频唤声,“颜儿!颜儿!颜儿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