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身愈渐走近几分,那抛食入湖之行举便愈发看得清晰,“何人?”
朱迎欢侧耳探来人动静,问询,且观淳儿见沐昕一行涉桥而至,便不由顿了声,只待静谧间,沐昕抵至其身侧,遂见朱迎欢将手中黍敦递予淳儿,心内自觉无味,复又朝湖中抛下鱼食,索然而轻言,“江永来了?”
江永?沐昕不禁所思其言指何人,随之俯湖下清水碧波,偶有鱼儿露头,隐隐道,“公主的鱼儿,可上钩了?”
那纱缠着其目,其素白之衣裙在风中微扬,朱迎欢沉沉默许,便是此声之一瞬,犹令沐昕犹疑己之难以置信,且念且意乱,恍惚拾过方才那黍敦,接二连三地往水中投去鱼食,那纷扬之势一如其心境般繁杂,“公子,您可歇歇罢!如您这般投食,鱼儿非被您吓跑不可!”
可琛在旁侃侃扬声,便知此间无风之时,沐昕不由打趣道,“世间竟有投身于此湖,还令公主念念不忘之鱼儿?”
朱迎欢心领神会,遂而俯首而谓,“鱼在水,谙得生存之道,主虽水之上,又焉能不知鱼之欣喜而心生所爱?”
‘那鱼栖息于池水,谙得生存之道,便可安然处之,而外人见了,便只觉其内深不可测,不愿探进,更不愿知悉,其为何安然,为何而乐。’
自己不过是鲲鹏,而那鱼,方是其心头所爱。沐昕倒想知道,究竟是何等鱼儿,能令其所乐。
“殿下,该用膳了。”唯闻桥下,老奴躬身而禀,继而淳儿搀扶朱迎欢,一行随之而返正殿。
沐昕端坐于桌前,未见安然之神正端凝这眼前人,遂将参汤送至其嘴边,却观朱迎欢抬手即拦在身前,脱口而道,“吾不爱喝汤。”
“这参汤,对殿下之疾有益。”
“可吾不爱喝汤。”
沐昕细心打量着朱迎欢,其双目虽一时看不见,心中俨是很有主意,此态令人可怜又令人可忿,时常使己不知如何是好,“吾之公主殿下。。。”其细声喃喃,那声俨如心内独忖,周遭似乎无人听清,“此汤虽苦,确是有益于身心,公主莫非不想早些好起来?”
朱迎欢默然,思之其言有几分道理,可无论如何,己心之意不可绝,遂闻不多时,沐昕浅浅笑道,“好,既公主不喜,此汤不喝也罢!”
复见沐昕静静端详,此时朱迎欢进食之态,其面庞潋滟明媚,安详静谧,弗若唯有二人身处其中之时,此景犹是如梦似幻,仿佛只在刹那,便会消散,确已然在沐昕脑中烙印,余下无尽美好。
偏殿。内侍将近来出入公主府之拜帖一一呈上,沐昕端坐其首,且闻身旁可琛问询,“公子,您怎想起来查这公主府拜帖?可是。。。府内,有何可疑之人?”
确见沐昕悄然凝注案前一摞摞折子,只觉相见恨晚,“吾实想看看,那江永,到底何人?”
彼时,复闻其下管事躬身回说,“此些,皆是皇上所赐予公主之幕僚名册,此些,皆是自请入公主府之头目名细!。。。”
当真不少。
“无耻!真乃无耻之徒!仰仗五公主殿下位高,便皆忙不迭地自荐面首?”可琛愤概畅言之时,遂见沐昕摊开那名册,其上属实是汇聚众多京都才子名士,可谓是花团锦簇,眼花缭乱。
“这岂是什么幕僚名册,只怕科举点名俨未有如此齐全罢!”可琛复又大呼,忽闻沐昕冷视而静斥,“住口。”
端名册其上一行,丘府丘济亨,耿府耿湛等人,个个身世显赫,话说这吕溯,家境在其等之中俨非拔得头筹之人,为何却在常宁那颇受倚赖,以至独占鳌头?
随之其下,便书着都察院左都御史陈尹之子陈喻孝其人,其父虽与沐昕同居都察院,且是其顶头之官,却常被大臣们视为追名逐利之徒,因其心气极厉,故而不善交良臣,反却久处蛇鼠一窝。
既然其等与常宁走得近,俨是其亲信之人,为何翻遍名册,俨未可知哪位姓江名永的。沐昕犹以暗忖,思绪便不禁游离,“管事的,府中近来除了他等时常走动,还有何人来过?”
“这,除了其等,圣上,大王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御史您,来此。”
江水汤汤,其心泱泱。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云姨,想什么呢?”徐馥四寂中出声,恍然吓得人心头一颤,复见其回神,仰望天际开阔,片片暮云仿佛于头顶荡然,此时临近黄昏,世间物皆以投身于昏沉,直引坠入万千愁绪。
“无事。”徐灿云淡然二字,却难能不令人遐想,“怎么?思念何人?”徐馥意趣时,复观其石凳前挪了挪身,倾前至徐灿云耳畔,隐隐谓道,“此刻天色愈沉,愈发思念谁。”
随之徐灿云掣肘,轻言道,“你哪儿学来此些?无不落俗套,拘泥于世俗之言语。。。”徐馥继而发笑,纯净安宁之眸光中泛动好奇,“那依云姨所思,何算不落俗套,不拘泥世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