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去吧,让他进来。”
“是,侯爷。”婢女这才欠身离开。
颖言放缓了步子走进书房,反手掩上了门。
宇文靖坐在书桌旁,淡淡扫了他一眼,道,“公主走了?”
“是。”颖言微低着头,神色有些不安。
“怎么了,不是有急事吗,说吧。”宇文靖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道。
“孩儿……”颖言吞吞吐吐,半天才将早已在脑中盘旋数遍的话问出口,“…爹爹可希望孩儿娶公主…”
宇文靖眉心一蹙,随即冷哼一声,反问,“怎么,娶了公主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你难道不希望如此?”
颖言的身子几不可察的颤了颤。
“孩儿要做的事,没有必要赔上一个女子的幸福……可是,即便孩儿不娶她,爹爹还是会让二弟娶她吧……”
宇文靖的眸中闪过一丝明显的不悦,他缓缓站起身,负手而立,“你到底,想说什么?”
“能娶当朝最受宠的公主,想必对侯府、对爹爹、甚至对这里的每一个人而言,都是件只得庆贺的事吧。”颖言目光飘忽,幽然说着,“所以,不管是我、或是二弟,只要能娶了公主就可以,是吗……”
宇文靖冷然一笑,慢慢走向儿子,“不错,无论愿意与否,你们之间,必须有一个娶公主为妻。”
…………
“爹爹不怕,这世间再多一对与您和娘亲那般的怨偶吗?”静默,令人心悸的静默过后,颖言蓦地说出一句话。
宇文靖浑身一震,猛地反手抽了他一记耳光,“看来,这些天是太过放纵你了……”望着扑到在地的儿子,声音微颤,“你这个畜生,给我去院子里跪着,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起来!”
前些日子刚刚下过几场难得的雨水,院里的积雪微微有些融化。冰冷刺骨的雪水渗进膝盖处的布料,整整三个时辰下来,膝盖犹如被千万只蚂蚁狠狠咬啮,噬骨的痛一点一点吞噬着他愈渐薄弱的意识。
这会儿,突然开始有些后悔。
自古以来,有多少人可以抗拒圣命皇恩?父亲那样做,也许只是作为臣子的无奈。自己何苦让父亲如此生气着恼?还是这些天来,得到的太多,却反而越觉得不够,祈望着能够得到更多。为何清月的一席话,会让自己如此不安,急着想要一个答案,最终还是把自己和父亲逼到了这样一个地步……
冷汗顺着消瘦苍白的脸颊滑落,一滴一滴砸在地面的积雪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坑,眼前渐渐的,迷蒙一片……昏迷过去之时,似乎看见一个人影急急的跑了过来,下一刻,自己便一头栽进了一个温暖的环抱。是、父亲吗……
宇文靖一直没将儿子跪晕过去这件事放在心上,当日只将儿子抱回西院丢给春和,就不管不顾,甚至连个大夫也没有派去。直到春和跑来找他,哭哭啼啼的告诉他儿子醒来后,已经三天下不了床了,这才有些慌了,急急赶去西院。
颖言只穿了一身棉布里衣,靠坐在床上,头微微侧在一边,闭着眼似是睡着,长长地睫毛随着他清浅的呼吸微微颤着…宇文靖看着这样脆弱的儿子,心里前所未有的一软,移眼看到盖在他膝盖上厚厚一层层的棉被时,那种心软便突然变成了心痛,钝钝的蔓延开来……
“究竟,怎么回事?”宇文靖低低的问着一旁局促的春和。
“公子他,前几天就醒了,可是,腿却沾不了地,一站到地上就摔倒,原以为过阵子就好,谁想,整整三天都是如此。公子还…还不让奴才去找大夫……”春和说着,又抹了把泪。
“真是胡闹!”宇文靖低斥一声,却突地想到自己也疏忽了,不由皱紧了眉,一边吩咐春和去找大夫,一边极轻极缓的走过去,想把儿子的整个身子都塞进被窝,又怕因此惊醒了他,只得又拿了一床薄被,轻轻盖住了他的上半身。
谁知,如此轻微的动作还是惊醒了梦中的人儿。
“…爹…”望着面前眉眼温和的父亲,颖言不安的轻唤着,挣扎着想要起来行礼。一动,膝盖一阵刺痛。
宇文靖伸出手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好好躺着!”
颖言应了声,红着脸再次靠了下去,心里一阵忐忑。
“腿怎么了,是冻坏了?”宇文靖问道。
“不…啊,是……”语无伦次的回答,想了想,又道,“爹爹不必担心,过些天就好了。”
不说还好,一说,宇文靖的脸又寒了几分,“过些天若好不了,你是不是会说过个把月会好。哼!自己的身子都不知道好好照顾吗?”
颖言垂下头,静静听训,不发一语。
宇文靖看着他,不由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其实,娶不娶公主我可以不在乎,可,浩儿却是喜欢公主的,我若坚持拒绝了圣上的美意,不仅惹恼了圣上,浩儿怕也是会怪我这个做爹的。”
颖言心中一惊,没想到自己的弟弟喜欢清月,难怪那日他会如此问过自己。一时间,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开心?亦或是,担忧?毕竟,清月她,并不想嫁给二弟……
“爹,是孩儿,太过莽撞了。”意识到父亲竟向自己解释,颖言不禁有些自责。是自己太不相信父亲,也难怪他会因此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