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儿,并还没好呢。”中年汉子见他整整衣襟就要往外走,忙一把拽住他,“这孩子也真是,都不知道心疼自己的身子……”
楚夜伸手在衣服里摸了一阵,掏出一锭银子,匆匆塞在汉子手里,道,“大叔,我有急事,这会儿我身上就只有那么点银子,改日有机会我再……”
“谁要你的银子了?”中年汉子却是生了气,将银子塞回他手里,“我救你是出于本意,看你一个孩子病成这样没人照顾可怜,不需要你报答什么。”他气呼呼的喘了口气,抬头看看少年茫然可怜的脸,心里一软,叹口气道,“行了行了,你要走也罢,我那儿煎的药你总的喝了再走吧……”
当他将一碗不知名的汤药端在手里,再望见汉子真心关切的脸时,心里猛然涌上一阵酸涩,仰头喝完药,他极其真切的道了句“谢谢”,这才急急的离开这间农家小屋。
也许成长的岁月里,像这样平实无华却不需要报酬感激的关心太少太少,以至于许久许久以后,他依旧记得那样一间破旧的房屋,那样一个朴实的汉子……
楚夜沿路买了一匹马儿,一刻不停息的赶回风敛楼,只用了大半日的时间。
而此时,南楚正在为颖言治疗内伤,听到下属的禀报,只冷冷吩咐了句,“让他去刑室跪着。”继续将绵绵不断的内力输进颖言体内,这些天以来,颖言虽然仍是昏迷不醒,然而靠着他不间断的治疗,伤势已经开始趋于好转。只是因为当时失血太多,所以才会导致长时间的昏迷……其余几处伤势也没什么大碍了,只是他的双腿,骨裂之伤,却需要花上一番心思了……
风敛楼后面的这处宅院,其实很大,大到即使走过多遍,一个不慎还是会失去方向……宅子的后院,隐秘处设有一间刑室……用来惩戒那些犯了大错的下属,但一般情况下,南楚很少用这间刑室,对于下属们的一些错误,他总能给予极大的体贴与谅解……所以刑室设立至今,尝过它的滋味最多的,是楚夜。
阴暗潮湿的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刑具,其实很长一段时间下来,它们都只是威慑人的摆设。即便楚夜,也不过来这里领过刑鞭,一种长满倒刺的长鞭,一鞭下去就会带起一层皮肉。
很小的时候,他还会可怜兮兮的腆着脸,死乞白赖的想哥哥求情,乞望他能怜惜自己……然而每次,执鞭的总是刑室里的执事,哥哥甚至,从来懒得亲自动手打他,唯一的几次,记忆里,是一片血肉翻飞,深入骨髓的痛楚……
楚夜安安分分的跪在刑室冰冷的地面上,脑海里翻腾的是自己很小时候的一些画面……从来不曾亲近自己的哥哥,总是带着一种深深的厌恶望着自己,他总是不明白,可以对所有人笑的那样温和的哥哥为什么从不肯施舍给自己,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笑意……
也许正是那样的厌恶,他才那样狠心的将只有五岁的自己丢在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接受那样残酷的训练……十岁,将自己推到逸王的身边,冒充他早已失踪的儿子……
为什么,他们是兄弟,血脉相连的兄弟……究竟是什么让哥哥这样讨厌我?
他的内伤一直未好,几日的奔忙之下根本没有任何调理的时间。此刻,胸口就像被一把利刃狠狠绞着,刻骨铭心的剧痛。幸好,他那王爷父亲这几日忙的不可开交,住在宫里暂时没有心思管他,不然,以他这会儿的模样,怕是没办法瞒过他了……
他的心绪很乱,冷汗一滴滴砸在地面上……过了许久许久,就到他以为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刑室外终于想起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作者有话要说:哎哎~~~还是没虐到~~我总是心太软,心太软……
蹬蹬蹬~~~让云天义父出场好不好???~~~~~~~~~~
第67章 血脉相连
“看来你反省的不够清楚啊。”就在楚夜强撑着想要跪直身子的同时;南楚的声音冷冷传来,“刘执事,帮帮忙,让我们尊贵的小王爷清醒清醒。”
“哗啦啦”;一大桶冰冷刺骨的水当头淋了下来,将楚夜彻头彻尾的淋了个透湿;巨大的冲力压垮了他好不容易撑起来的脊背;身子再一次不受控制的伏了下去。
阴寒湿冷的刑室;浑身湿透的少年冷的瑟瑟发抖;单薄消瘦的脊背犹如风中的落叶;萧索、悲凉、无依……双手手指狠狠抠着地面,直到骨节泛起极端的惨白,他才缓缓跪了起来;冻得青紫的嘴唇动了又动,终于说出了一句不算完整的话,“哥…哥哥…小夜知道错了,小夜…特来请罪…”
模糊的视线里,是哥哥一如既往的冷漠脸庞,以及站在他身后两名如同铁塔般孔武有力的执事,一人手提木桶,而另一人手里攥着的,是他最熟悉不过的,鞭子。心里涌起无边无际的酸楚,少年的脸,低垂的头,再也找不到一丝平日里的骄傲任性、飞扬跋扈……
“哼,护主不力,这100鞭子你是无论如何也跑不了。至于这次莫名的晚归……”南楚居高临下的望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弟弟,嘴角略微一勾,“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编个能让我接受的好理由,兴许我能饶了你这一回。”
胸口绵绵不绝的疼痛,楚夜却早已分不清那究竟是伤痛,抑或是心痛。编个好理由吗?也就是说,其实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那么,又何必让你看轻?我,楚夜,不会为了能少挨几鞭子就践踏自己早已所剩不多尊严。很可笑……在自己的亲哥哥面前,我只是个失去所有骄傲、甚至尊严的可怜虫…可我,仍然不要你的施舍…
俯□,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楚夜毫无辩解的认错,“小夜只是害怕了,害怕哥您的责罚……小夜不该试图逃避……”
“好啊!”南楚不怒反笑,拊掌道,“我南楚真是教出了个好弟弟,竟然学会了逃避?”他的语气蓦地一冷,蹲□,一把将楚夜拽起,一只手狠狠捏住他的下颔。
“嗒”,一滴温热的液体恰好的落在了南楚的掌心,有那么一刹那,他感觉到自己的心猛地瑟缩了一下,一阵痉挛的抽痛……然而他选择了可以忽略那一瞬间的感受,知道许久许久以后,他才品味到,那是一种渗入刻骨、隐在血脉之下的,心痛……
“啪”的一声,南楚一个耳光狠狠的甩了出去,将楚夜掀倒在地,猛然间怒道,“你还有脸哭!你究竟有什么资格哭!”他在那一刹那后突然失去了一贯的冷静,指着努力挣扎着跪起来却抑制不住颤抖的楚夜,对身后一名执事道,“既然他在地上跪不稳当,你去,把内室里那块木板拿来!”
“主子,这……”刘执事放下手中木桶,目光之中闪过一丝不忍,却在南楚冷冷的逼视之下,转身进了内室,不一会儿便拿着一块木板走了出来。
南楚上前将那块木板掷在地上,对着楚夜冷喝道,“跪上去!”
楚夜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望去,脸色更为惨白,那是一块材质极是普通的木板,然而它的上面,却密密麻麻的排着尖锐的倒刺,每一根都足有拇指般的长短,幽幽的泛着寒光。
“跪上去!”南楚再次冷喝,目光中隐隐带了几分压抑的痛与恨。
楚夜惊惧过后,反而平静了下来。胸口锐痛更剧,他站不起来,便跪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朝那木板挪去,及至跟前,颤抖的双手用力一撑,一双膝盖便重重的压在了那一排排的倒刺之上。
尖锐细密的剧痛一瞬间通过双膝传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前只是一片昏暗,甚至觉得膝盖上的疼痛已经超过了胸口……冷汗如云,止不住的往下坠,血珠自膝间无数细小的伤口之中沁出,很快染红了月白色的锦裤。痛的恨不得立即站起来,楚夜双拳紧握,指甲抠破掌心的肌肤…洁白的牙齿在下唇咬出两个深深的血洞,靠着非比常人的强大意志力,强迫自己继续跪着……
不能哭,没有资格哭……仅仅是因为他的一滴眼泪,就换来哥哥如此狠心的责罚……可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连哭与软弱的权利也被剥夺……哥,其实只要你说,小夜…是可以改的…可是你,从来不说,从来……
痛到极致,他总是用这样的方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想许许多多他从来没有想明白的事…这是他在‘息影’里养成的习惯。‘息影’是一个专门训练死士的地方,他的童年便是在那个血腥残忍的地方度过……只是,那个时候,年幼的自己心里多少还存着几分期望,几分憧憬……只要能够撑过去,撑过那些惨无人道的训练,重新回到哥哥身边,他是不是……能够多看我一眼,是不是能够试着疼我……是不是能够,将我当成可以令他骄傲的弟弟……
只可惜,一切终究,只是他的奢望。
“护主不力100鞭子,企图逃避惩罚100鞭子。”哥哥的声音似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冰冰冷冷,不带一点温暖,“公子的腿我没有把握治好,你带他回王府,想办法找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