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夜继续道,“只凭你们两个根本拦不住我。”见两人不语,楚夜也不着急,神色冷静的看着他们二人。
僵持片刻,一侍卫终于咬牙道,“小王爷,这边请。”
从十岁入王府那天起,楚夜就清楚的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临……只是没想到它会来的那么令人猝不及防,也没想到会在自己生辰的这一日……
“你到底,是什么人?”逸王双眼赤红,看着楚夜的眼里再没有了那份掩不去的疼爱,刻骨铭心到骨子里的,珍惜……
“我骗了你。”楚夜跪在冰冷的青瓷砖上,淡淡而笑,“我不是你儿子。”
“砰”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在胸口,身子跌出去很远,捂着胸口疼的蜷起了身子。
“既然没有什么想要辩解,为什么还要来见我!”狂怒席卷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看着蜷在地上疼的打颤的孩子,自己竟是这样被骗了六年,将满心的疼爱给予了这样一个欺骗他六年的孩子……
“你不是……咳咳,你不是早就开始怀疑我了……”低低的咳声带起串串血沫,楚夜惨然而笑,“我来,只是为了让你死心……让你再没有自欺欺人的可能……”
逸王拂袖背转过身,浑身颤抖,“来人,把他给我押下去!”
皇城的幽牢,一般只是用来关押犯错的皇亲国戚,是以牢内不似一般牢房那般脏乱。
楚夜盘膝坐在一处尚算干燥的稻草上,闭目慢慢调理紊乱不堪的内息。那个自己喊了整整六年父王的男人,如今的雷霆之火岂能轻易平息……一直以为自己从未在意过这份本就不堪的亲情,然而当他真的用那样愤怒冰冷的目光看着自己,心里还是会痛的……
父亲呵……那个会将自己高高举过头顶,逗得自己开心畅怀的男人……刚相认的那段日子,不管下朝多累,都会回来紧紧抱着自己,那青色的胡茬刺得他脸上一阵儿痒,咯咯笑着却怎么也躲不开……闯了祸总是虎着脸狠狠教训自己,却绝不容许别的任何人碰他一根指头……
失去了…全部失去了……
他终究还是那个没有爹娘疼爱,没有哥哥怜惜的楚夜,欠他的六年养育之恩,终究要还,终究不能,就那样轻松地一走了之……
“父王……”内息一岔,喉间立时涌上一阵腥甜,捂着嘴呛咳一声,指尖一片殷红……
牢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逸王的脸一点一点出现在他面前,冰冰冷冷的目光望向他,轻描淡写的吩咐一边的狱卒,“把他绑起来,本王现在就要审他。”
楚夜捂着胸口站起来,伤痕累累的身躯站的笔直,那般的傲气,却是任由两个狱卒押了自己出去。
双手被牢牢绑在刑架上,粗糙的木架磕的后背的伤生疼,眼前是挂满刑具的刑堂,原来,即便是关押审理皇亲国戚的刑房,也是,一样的……如此,熟悉。一如幼时在息影留下最刻骨铭心记忆的地方……也一如,风敛楼后山那座豪奢宅第……
他知道这是他该受的罪,该还得情,所以他心里没有一点怨,一点恨。
然而他如此平静的样子落在逸王眼里,却加剧了逸王眼里滔滔的怒火……你就是这样完全不曾在意过我这个,父亲吗……这六年的宠爱换来的只是如此残忍的真相吗,为什么连一句辩解也没有,我的夜儿不该是如此……
若是我的夜儿,这会儿早已委屈的对着我掉眼泪,古灵精怪的编出阁中理由来逃避所有惩罚……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那样苍白的脸颊,淡漠的眼神……不是,不是我的,夜儿啊……
“十岁的孩子……我从不知道一个十岁的孩子会有你这等心机。”平静了好一会儿,他才压抑着翻腾的情绪开口,“那般天真无邪,胡闹任性的模样之下,竟藏了这般隐狠的心机……”其实十岁的孩子真的做不了什么,可光是那份潜伏在他身侧六年不被发现的深沉与隐忍,就足以令人心寒……
“早在那天,你让我去墨霄殿见你的时候起,我便已知你心里已经开始怀疑……或许更早……”楚夜唇角微扬,自嘲而笑,“其实皇叔……琉诚俊早就怀疑我了不是吗,而你只是,一直不敢接受,不敢相信罢了……”
“住口!”逸王震怒,几乎下意识的反手一掌打在他脸上,心里狠狠一震。
楚夜偏过脸,眉心紧紧一皱,压住即将冲出口的咳嗽,将涌上来的鲜血咽了下去,胸口连绵不绝的痛楚,针扎一般跳跃不止……
似是猛然想起了什么,逸王声音里带了一丝几不可觉的颤抖,“来人,把他的衣服脱了。”
楚夜一惊,淡漠的眼里这才有了一丝慌乱,试着挣扎了□子,却只引来一阵剧痛。
“呲拉……”,墨色锦袍很快被撕了开来,缠满布条的上身露了出来,楚夜惊痛的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已是平静如初,唇角淡淡笑意,“你看到了,我肩头的确有伤。”
逸王几步上前,一把扯下那些布条,喷火的双目紧紧盯着他肩头绽裂的伤口,那一天派去刺杀南楚的刺客只回来了一个,易容混迹在一群商贾之间,他胆战心惊的告诉自己,见到小王爷叫南楚哥哥,并且在危乱之际替南楚挡下了致命一箭……当时自己震惊过后几乎失去理智,甚至将那人关进了地牢,再也不想见……
然而事实却是,他心里还是埋下了怀疑的种子,那天在墨宵殿裹挟了内力丢出去击在楚夜肩头的镇尺,他见楚夜似乎没有太大的反应,心里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