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倪璎歇猛抽两口气,灵活如猫般的眼瞳失去了生气,“呵呵,不想……再爱你了……爱你好痛苦……”
“你可以不要再爱我,你给我的爱已经够多了,从今天起换我来爱你好不好?”他为他接受她的爱却从未付出过而深切的自责,如果他懂得……为何他过去总是看不清楚呢?就如杰利所说的,爱情不以特定的形式存在,他认为爱情如火,但璎歇的爱却以风的形式出现,有时候微拂、有时候又如狂风暴雨,没有规则可循。
在杰利给他当头棒喝前,他总不认为自己可以爱人,骗自己没爱上她,却怕她会停止她的爱……一个人不断付出的底限在哪里?他好害怕得知自己确定并决定开始爱她之后,她却已经对他绝望了。
倪璎歇微乎其微地摇了头,令他骇然。“你不懂得爱……所以被你爱上的人只会更痛苦。呵,为什么到最后的我想放弃的关头却对我温柔?我彻底放弃了,该放走你的时候就放走你吧,爱情强求不来,也不是因为我爱你所以你一定得爱我,你可以爱上其他人,但对我绝不是爱,你只是想对我回报。”
“该死的!这不是回报。”凌睿晨低声地诅咒,“见鬼,爱情里头没有报恩这种字眼,我逃避感情,是因为爱情这种东西对过去的我太强烈、太不公平,那和付出的友情和亲情不同,于是我逃了,希望逃得愈远愈好。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爱你并非因为你为我付出那么多,或者是你揭开了我的爱情防线,我爱的是你,真真实实的你,喝了酒会露出原形大笑的你,因为杀人而几乎崩溃的你,不时勾引我的你,甚至你对我耍的那些鬼手段,令我暴跳如雷,我都无法掩饰其实我早就将你放在我的心里。”
“那又怎样?”倪璎歇终于抬起泪眼盈盈的双眸。
这时他才发现她又哭了,没有伴随着狂乱的笑声,但他的心仍因她的泪水而刺痛着,狂乱的心焦仍令他无法放下心来,她不笑了,他该喘口气,但他却发觉自己办不到,他深刻地察觉到她深切的悲伤,那种快要死心前绝望的泪水。
“那又怎样?呵,那又怎样?”他学着她的口吻重复道,不明白这平凡的四个字竟能如此伤人。他狠狠地吻在她半启的朱唇,狂猛且合带着复杂强烈的感情,是心疼,慌乱,疼惜与自责,他粗暴地吻着她的双唇,想借此将她从象牙塔里拉出来,不让她因过度的悲伤而逃避。
相对之下,她的唇却冰冷而缺乏温度,她静静地依着他的掠夺不作反应,没有抗拒,也没有激动的回吻,因为她仍对他心存疑虑,她早就察觉得到他爱着她,只是口中不肯说,但爱不能比较,也不能平均的分享,他承认他爱她了,那又如何?他仍可以爱着其他人,他仅是认为问题出在他不肯开口说爱她的上头,他却不明白她最伤心绝望的,是他同时可以把爱分给其他人。
“璎歇。”尝到她吻中咸咸的泪水,他蓦然地放开她,从来没有对一个人的冷淡如此惊骇得不知所措,她……
倪璎歇微拧起眉直瞅着他,表情虽平静却看得出她的认真,她淡淡地闭上眼,强迫自己平稳地呼吸,“如果对一个人的爱情中没有‘占有’,我会活得更快乐些。”就因有了独占欲,她才会如此难过,到头来,她仍是无法接受共享,不管凌睿晨爱上的那人是男人还是女人。
“这是什么意思?”凌睿晨迟钝地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他不懂她为何突然转变了话题,似乎想逃避她的思绪。
“我是说……”倪璎歇淡淡地咧咧嘴角,发觉自己差点大笑后又马上将嘴抿紧,防止自己再度发笑。她如猫般的眼眸漾满谜样的光泽,轻柔的语凋却带着心破碎前的压抑。“我早就明白你爱我,但你逃避的不仅只是我而已,你也逃避你还爱的其他人,但是你决定只承认爱我一个人而已。”
凌睿展纳闷地摇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到底她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为什么说他只承认爱她一个?他从头到尾爱的人真的只有她啊。
倪璎歇将嘴抿得更紧,秋瞳承满苦楚。“你不明白吗?我说的是杰利。”
“杰利?见鬼的,干杰利什么事?”原来她仍介意着先前那幕令她差点崩溃的景象,凌睿晨焦躁地爬过头发,决定杰利回来后绝对要给杰利致命的一击,他紧张地拉住她,“璎歇,听我说,我也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当我醒过来我就在床上了,而且杰利也和你解释过,那是他和你开一个玩笑,一个恶作剧,我发誓我真的没和他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倪璎歇沉默了半晌,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不是指这个,而且我也不需要你的道歉。”她没有权利管他和谁上床,想到这里她心又抽痛了一下。
“不是指这个,那是指哪个?”凌睿晨快急疯了,望着她平静的反应,他倒觉得快崩溃的人是自己。“你是指我每次去PUB时找的人都是杰利吗?还是什么?见鬼的!你不说我怎么解释。”
倪璎歇将视线对上他激烈的反应,“有时候过多的解释都是借口,你别再逃避了,承认你爱着我的同时也爱着杰利,我保证我不会崩溃的。”该崩溃的时刻都已经过去了,虽然伤彻心肺,但她仅能接受了事实,尽量平静和缓。
“但是我会崩溃!”凌睿晨狂乱地握住她的肩,严肃地瞅着她。“我绝不可能爱上杰利,也许我不亲近女人是因为小时候被女人欺负,长大后又不愿面对爱情,但我不是个同性恋者,我对他只是朋友般的感情,却没对他有性冲动,但你不同,当我抱住你的时候,曾经有好几次我想对你做出进一步的举动,我吓坏了,于是当成没这回事发生,或是说服自己是你的引诱技术老成,引起我天生的自然反应。”
“或许是吧,我是全天下男人眼中的理想情妇,不是吗?”倪璎歇黯然地垂下眼睫毛,就算是普通男人被她引诱得兽欲大发也不是难事,甚至比引诱他还来得更加容易,每次她勾引不成,只会让她更怀疑自己的魅力是否在他身上无效,否则一般男人不可能会有那么好的定力,更何况她是确定他爱她后,才做出这项决定。“所以你在今天早上就后悔了,后悔你真的中了我的算计,和我上床?”
“我没有后悔,该死的,璎歇,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没有对我们两个上床的事后悔过。”他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早上他不留片语地就离开,难怪璎歇会认为他后悔了,但那不是。
“你有。” 倪璎歇的语气带着伤心的坚持,“别骗我,因为你后悔了,所以你才逃走。”这教她情何以堪?醒来的瞬间她羞惭得几乎撞墙让自己清醒,她的作为宛如舔不知耻的妓女,放肆地勾引他上床后却发现他的反悔,他的悔意似乎让自己的动机显得污秽。他无法了解自己心中的失落,她早该在他坦承他是性恋的那一刻,放弃他,不管他是否察觉他爱着她。
“我没后悔。”凌睿晨用着同样的坚定的语气说道,他不知该如何说起,又爬了爬头告诉她,“我们早该会发生亲密的关系。然而我也没有半丝悔意,和你在一起的感觉该死的对极了,像是我终于找到了最后一片遗忘在角落的拼图,让我的心得以完整。”他又低声地诅咒。“见鬼的,我为什么要后悔?”
“但是你来找他。”她难过地说,那是她最深的痛。
凌睿晨喃喃地搂住她,“我是个很笨的情人,笨得无药可救,当我发觉自己的感觉后,我失眠了一整夜,仍不能确定那就是我一直逃避的感情,我找不到人可以谈,找秉钧只会被他痛扁一顿,所以我只好来找杰利。若非他的提醒,恐怕我现在还缩在我的乌龟壳中,再惹你伤心。”
倪璎歇静默无语,无法抑下她想相信他的思绪,她在心中问着自己,可以吗?可以再信任他一次吗?她的上头传来他低沉真挚的声音。
“相信我,璎歇,我真的爱你,而且我的爱只能给得很少,也只能给一个人,过去我不愿付出真心,只是个负一百分的情人,现在我愿学习如何去做,但你不能逃,是你把我从独善其身的地方拉出来,也许我做不到满分情人,但我不愿再做负一百分的情人。”
她吸了吸鼻子,没想到他居然可以讲出如此肉麻却很中听的话。“你想学习做个好情人?”有这份心,他在她心中就已经是满分的情人了。
凌睿晨凝重地瞅着她,眼里深遂的柔情已不容忽视。“你愿意教我吗?” 他在心底呐喊着,千万别摇头,要不然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做才好了,他现在才知道,原来等待答案的时刻竟是那么的让人感到惊恐,胸中所有的忐忑几乎令他屏住呼吸,他实在无法想像过去的她究竟有多大的勇气,方能在他残酷的一再拒绝下仍不放弃他。
倪璎歇抿了抿嘴,视线又飘往他处,揽住她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将地搂得喘不过气来。
倪璎歇轻轻地推了推他,“我……快没气了……”
“对不起。” 凌睿晨手脚不知该往哪摆地放松她,脸上带着赧然的微笑和关心,“我太紧张了,有没有弄痛你?”他到底在干什么啊?他真想拿自己的头狠狠去敲地板,最重要的时刻他却慌乱得快造成反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