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被小心翼翼地搂紧,狭窄的车身里,她紧贴着苏以冬那层轻薄的白衬,像是虚掩的伪装,可以感受到她皮肤的炙热。外面人群的脚步与其他车辆反反复复进进出出的声音都也只是沉溺于此时此刻的些许陪衬,像是鱼群入水,不见踪影。
闭上眼享受了一会,那拥抱却又松开,锦安然抬起头,对上苏以冬有些歉意的目光。
“不好意思,”苏以冬眼睫迟钝地轻颤一下,“我记得你说过,我在这样就……”
她脸一红,不远不近的记忆突然复苏,立马背过身,抱怨着:“下不为例。”
锦安然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过于刻意,像是把自己的弱点故意展现给苏以冬,于是不断地用指尖捏着座椅上有些翘起的皮屑,装作漫不经心。
直到传来苏以冬浅浅地哼笑,纤细的手指在她鼻尖上柔软地一划,发出一句意味深长的挑逗:
“锦安然,小锦鲤。”
拥抱的余热还未消散,脑袋又被刺激的一怔,反问道:“你好像很喜欢锦鲤?”
察觉到这句话的歧义,她赶忙住了嘴。
只是偶然在后视镜上看到自己的窘样,锦安然一瞬间就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身体白皙,面色却涨红鼓囊的犹如一个熟透的苹果,可不就是个锦鲤模样么……
“锦鲤寓意着好运与幸福,得到锦鲤的人会被眷顾,但能够拥有锦鲤的人,本身就已经足够好运了。”苏以冬戴上眼镜,将座椅调回到正常水平,“我很喜欢锦鲤,更喜欢你。”
她抿了抿唇,想要说些什么,到最后也没说出来,只是习惯性地将安全带扣上。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锦鲤,至少她与“幸福”与“好运”完全不沾边,
她自认为自己一直都是带来厄运的扫把星。
第一次承认这个想法的时候,是在她最后一次进入医院。
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身边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
民警与医生都在安慰她。可她甚至没有看到唐素馨的最后一面,就要在确认死亡的白纸黑字上签下自己稚嫩的字迹。
那张纸像是写满了她罄竹难书的罪过,每一个笔画都像在心口割了很深的一刀。
只要没有了利用价值,身边将会不再有一切。人性的丑恶在此时无比的清晰。
锦安然,多么的讽刺,她的一切都已经跟这三个字背道而驰。
没有锦鲤般的好运,也没有安然的幸福。
当她意识到自己身边的一切都迎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己已经成为孤独本身的时候,她潜意识的就将这一切的错误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是她想要寻求一个原因却又苦苦寻求不到,只能用来欺骗自己的理由。是思想里的自我保护。
可是稚嫩的她又能做什么呢?她甚至连最基本的哭泣都做不到。
当哽咽却无法流出泪水,才是真的痛苦到了极致。
医院蓝色掉漆的塑料长椅上,她背着铁栏窗户透进来的白色日光,失神的双眼紧紧盯着重症监护室的大门。
一个身影进入了她视野中的余光,踩着水泥砖上的光,与她颓丧的影子站在了一起。
“安然,”人影说,“我知道承受这一切很困难,但是振作起来,好吗?”
锦安然抬头,看到了那个让她在这作呕的世界上唯一能感受到温暖的身影。
她站起身,紧紧地拥抱上去。
“安然,”身影也迎上她的相拥,温柔地安慰着,“你会和你的名字一样,幸运又幸福。”
她渴望着安慰,哪怕是只言片语也好。
紧紧相拥着,好似是属于她溺于绝望之海中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别走……求求你!别走!”
精神已然崩溃,歇斯底里已经占据了她麻木的躯壳。
她收拢了思绪,将自己从不堪回首的往事中拉出,她看着将外衬重新披上的苏以冬,回味着刚才的拥抱,顿时有一种说不清的熟悉。
幸运又幸福,真的会属于我这样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