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闭上眼,靠在座椅上小憩。
高速度冲破风的声音中,锦安然回忆着这是第几次坐苏以冬的车了,这个副驾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她的专属座位了。
从一开始不习惯跑车的初速,一发动起来心就一跳一跳,上车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安全带,还要胡思乱想安全气囊会不会出问题;再到现在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可以在副驾驶上安安心心的小憩一下,完全是出于对苏以冬的信任。
一种亲和力极强的信任。
苏以冬开车从来没有特意急刹过,速度永远都是逐步放缓,若是用文字来形容就是有些温柔的不像话。
所以她每次都会觉得,苏以冬对她总是有一股子奇怪的深情。
那股深情是悄然的,是不易察觉的,就好像有些天经地义,待她反应过来,已经不知不觉陷进去了。
半小时后,苏以冬像往常一般将车速放缓,锦安然仿佛感受到了她的动作,从浅睡眠中缓缓睁开眼睛。
待车完全停下,耳边传来苏以冬细腻温柔的声音:“醒了?”
“没睡。”锦安然语气恹恹,逞强着说。
她坐起有些难看的松垮睡姿,再晚到一点说不定她都要瘫软到车底下去了。
瞟了一眼车窗外,远处是一个很大的湖,湖岸是一个木制的露天走廊,沿着湖岸的边缘一直搭建过去,形成了一条观日出的走道。
“这是哪里?”
“锡州湖的西南岸,一个看日出的地方。”
此时的天空是半明半昧的,有了一丝微薄的光亮,将黑暗浸染成了淡淡的朦胧色,可仍能在朦胧中窥见些许斑驳的星光。
锦安然关于这个地方的记忆渐渐复苏回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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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充满着蝉鸣的某个盛夏,刚刚接触绘画的她就展现了超乎同龄人的学习能力,在学业与爱好都没有落下的情况下,锦天雄告诉她可以满足她一个愿望。
她在下课的时候跟邻家姐姐闲聊,姐姐告诉她,在锡州的西南边有一条很大很大的湖泊,湖面像天然的光幕一般,太阳照着,能看清晶莹透彻的湖底,很美很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去看一看。
于是在十一岁的暑假,她将想去西南边看湖的想法告诉了锦天雄,锦天雄也满足了她。
只是可惜,上了高速后,天就阴阴郁郁的黑了一大片,锦天雄在车上发着牢骚:“奇怪,天气预报说没有雨的啊。”
锦安然抱着自己的画板,蜷缩着小小的身体,躲在车的后座。车的后座很大很大,但是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唐素馨回过头询问她:“安然,天气不好,还要去看嘛?”
锦安然没有说话,将画板抱的更紧了。
她答应姐姐要把湖边的景色画下来,然后两个人一起分享,可是现在却做不到了。
但她不想食言。
“要。”
她回答的很小声,予人的感觉像是易碎的玻璃。
唐素馨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女儿产生失望与悲伤的情绪,于是跟锦天雄求了情,锦天雄才不情不愿的将行程继续了下去。
到了目的地的时候,锦安然带着兴奋冲出了后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她的身上,她却没有一丝感觉,心情已经被另外一种情绪填满了。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寂寥到可怕的街道与雨天里混浊的湖泊。
没有折射出粼粼的波光,没有看清澄澈的湖底。雨水在湖面上不断的砸出大大小小的坑洼,杂乱又丑陋,像是在将失望与悲伤具象化,摆在锦安然的面前。
手上的画板已经被雨水打湿,没有办法继续创作,唐素馨披着雨衣跑下车,将雨伞撑在她的头上,身后又传来锦天雄不耐烦的嘟囔。
“安然,下次再来,好吗?”唐素馨抚摸着她湿漉漉的头,轻声安慰:“暴雨不会持续很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