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屋还飘在水中,故事怎可以就此结束?那么好的故事,孩子们肯定会设法想知道结局的。
应孩子们的要求,桂爹讲故事的内容转回到船屋上来。
“时间长了,船屋肯定会有这样那样的损坏。船屋底被沉在水底的树枝或湖底沙石刮坏了,屋顶被日晒雨淋风吹腐烂了,铺在平台上的竹折子散架了,这些都要及时修理。
“修理船屋的材料大都还是取自湖里,也有预先准备好的绳索。大家很少用铁丝,那东西容易生锈,而且也太贵,拆下来基本上就报废了。
“修理船屋最麻烦的是船底,要潜到水底下去。好在渔民个个都好水性,一次潜下水去呆几分钟不成问题。慢慢修呗!
“鱼干越集越多,看着挺开心的。但太多了就会开始担心,甚至产生烦恼。
“鱼干会回潮,要定期翻晒。而且鱼干太多,会增加船屋的吃水,天气不好风浪太大时湖水会涌上平台。那种时候就只能盼鱼贩子早点出现。
“遇上好时节,渔获丰收,就更加不愿浪费了打鱼的时间。但又不得不抽时间送鱼去卖,真的还有些两难。但不管怎样,都好过打不到鱼,不得不天天求老天保佑遇到鱼群吧。
“在我十七、八岁光景那年,我在别人的大船上做帮工。大船和船屋不同,打几天鱼便会往岸上送货。
“各地都有固定的渔码头,送到码头上卸下来交给人家就可以了,谈价钱和收款都是老板的事。
“有一次,船主突然让我送一担鲜鱼去岸上。给了我一个地址,说送到后会有人在那里等。
“那地方我以前去过,想想送担鱼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还觉得这差事不错,难得上岸走走。
“担着鱼走了有个把时辰吧,前面过来的人告诉我:‘不要再过去了。那边在走兵。’我不知道走兵是什么意思,心想总不能就这样担着鱼折回去,就没理会别人的话。
“又向前赶了一壶烟的功夫。前面黑压压地开过来一支军队——日本兵。这时再回头已经来不及了,而且自己还挑着满满一担鲜鱼。只好一咬牙,担着鱼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日本兵排成四队,占满了整条路。自己就放直扁担,尽量靠着路边走。与部队相遇的时候,日本兵向里面靠了靠,留出一条刚好够过的通道来。
“我也不敢正面看他们,就一直看着地面。可脚步一点也不敢慢下来,只希望能尽快赶过这段路。
“可部队走得好像没个尽头,也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看过去还是一队队的兵。这时肩膀确实受不了了,那个姿势担着重担,不能停也不能换肩。
“心想:‘既然你们知道让我,就把扁担再横过来一点。’这一招还真行,我把扁担横过一些,他们就向另一边多靠一些。队伍一点没乱,自己担着担子可舒服多了。
“好不容易兵过完了。赶紧放下担子停在路边休息,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透了。”
桂爹迎着敌人的部队走了这么一程,他内心究竟有多紧张,并没有作更多的描述。现在说起来已经是几十年之后,当然可以轻描淡写了。
“那些兵,各个都戴着铁帽子,背上背着背包肩上扛着枪,皮鞋踩在地上发出整齐的“嚓、嚓”声。
“那些铁帽子平时都整齐地装在网兜里吧,要用的时候就直接戴上头顶,连网兜都不用解下来。”
孩子们一阵哄笑,知道那并不是网兜,而是军用品的统一制式。
爷爷一脸纳闷,坐直身子想知道孩子们在笑什么。但又没有人能清晰地告诉爷爷他们笑的原因。要用简单的语言让爷爷明白他们笑的东西,还真有点难。
几个大孩子争先恐后抢着说了半天。爷爷则是越听越糊涂了。
桂爹在一边看热闹,挂着一脸的坏笑,很是为他自己这带着些调侃的描述高兴了一阵子。
“后来听说,那些兵是被调过去打长沙的,只是在这里路过。没有多久,又听说长沙城烧起了大火,一连烧了一个多月了。”
桂爹生于一九二六年秋,他说的十七、八岁就应该是一九四三、四年。考虑到年龄习惯指虚岁,也应在四二年以后。可能指长沙会战后期的情形。
但抗日战争时期,国民政府以“焦土抗战”为名火烧长沙的事件,发生于一九三八年十一月十二日。日军攻占岳州,逼近长沙,国民政府惊慌失措,蒋介石密令火烧长沙。大火烧长沙也只是几天,但要说完全熄天,一个多月也不算长。
如果是那时,桂爹根本没有十七、八岁,顶多还只能算作是一个大男孩。
关于那场伟大的全民族抵抗外侮的战争,桂爹能讲述的并不多。除了这一件之外,就只有下面这一段了。
“有一年从城里卖完鱼往回赶,却被人半道上悄悄拦住了,也没说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