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克听了这话,面容上显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想笑而笑不出来。
黎融心中又窜上了火,欧阳锋对待欧阳克这般的态度,可算是这随和而活泼的女孩子心中最大的逆鳞了。
她几乎又压抑不住那嘲讽的话,那些语句冲入她的喉咙,抵着她的嘴唇,几乎要爆发。这时候,呱呱进来了,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想必这新环境使她十分喜欢。
进来的时候,她还蹦蹦跳跳的,一见了欧阳锋,小脸儿上的笑立马僵住了,想来她是还记着之前说欧阳锋要抓她去打架这话,很烦恼地瘪了瘪嘴,走到黎融身后,藏起身来了。
欧阳锋此时的反应也可称得上有趣。
对于欧阳克和黎融,他好像还准备挖空了心思找些打击的话来令人不适,但呱呱进来,他见了这小女孩之后,面上的表情便一下子焕然了,像饿了三顿饭的乞丐突然看见了人给他递来山珍海味的兴奋。眼睛里冒出猎人狩猎时那愉悦愉悦的光来。
“你竟把这小丫头也带来了?”故作淡然的语气里是盖不住的激动。
这话是说给欧阳克的,然而这中年人的眼神倒是一直没从呱呱身上离开。
欧阳克很有一种知父莫如子的无奈,望了望黎融,叹息一声。
眼见欧阳锋弯下了腰,向呱呱招招手,道:“小丫头,你过来。”
这故作慈祥的笑容呈现在这张向来是不怒自威的脸上,刻意的温和,有社戏中丑角表演时特有的滑稽感。
黎融看得浑身不自在,却又实在觉得很好笑,这两样情绪相撞之下,她打了个激灵,旋即长呼了一口气,抿起嘴唇来,将自己那笑意压下去。
“不要,”呱呱想来也深觉欧阳锋这表情很诡异,更向黎融身后挪了挪,只探出一双眼睛,“我不要陪阿翁打架。”
欧阳锋一时并没反应过来呱呱的话,待想明白了,忍不住狠狠瞪了一眼黎融,黎融自觉很无辜,分明他原本就是想抓这丫头去打架,还不许人实话实说,实在专横的很。
欧阳锋从来也是独断惯了,哪里受得了一个小丫头也要拒绝他,加之这几日无人陪他练功,心中不顺,便将黎融一推,径自要来拉呱呱。
这小丫头见自己的保护伞给眼前这人推走了,很苦恼的“啊”了一声,旋即拉开步子,又用上了她极擅长的那一招“百足幻步”,退出老远去,她也不过是想与欧阳锋拉开距离,叫他抓不住她罢了。谁知欧阳锋竟来了兴致,也运起轻功,追上前去。
呱呱只是跑,欧阳锋便追在后头,竟像个小孩子似的,怪道人家总说老小孩,原来也很有根据。
黎融如是想道。呱呱毕竟年纪还小,这时候已是晌午,肚子也饿了,不过一会儿,便跑不动了。
欧阳锋很满足地伸手去拉她,她却慌忙将另一只手抬起来,将欧阳锋的手格开,欧阳锋见她的招式,着实地怔住了,那眉头又紧紧皱起来,回身看看欧阳克和黎融,又望向眼前这小丫头,很不可置信的,又用另一只手去制她。
欧阳克心中焦急。
他已看出来,呱呱又用上灵蛇拳的身法,甚至已有所改动,变拳为掌了。
眼见这年纪可做祖孙的两人僵持不下,竟动起手来。
那呱呱年纪虽幼,这时看来,却也并不落下风,自然,欧阳克也看出,他的“叔父”大约只用了两分内力,意在试探而非制敌于死地。
他在一旁小心观看,预备伺机上前,将这二人挡开,他是生恐欧阳锋怒火一起,把这孩子打伤了,这孩子原是个好孩子,况且,倘若如此,黎融同他父亲的关系,可再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然而欧阳锋每每比武,总将自己沉醉在武学之中,即使如今面对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也是如此。
这算是他的长处,正是这全身心的沉醉,才令他武学精进异常迅速,得成当世武学之冠,也正为此,也酿成他冲动至不计后果的心性。
可以看出呱呱抵挡的动作渐渐吃力了,黎融在一旁看着,一点插不上手。
眼看着那小丫头眼眶都红了,瘪着嘴,异常委屈地回眼看她,分明是求助的神色,她那从两人追逐时便开始的焦虑再压不住了。
转脸看向欧阳克,却见他拄着拐,正向两人方向走去,这时呱呱已给欧阳锋逼到厅堂的立柱之前,见欧阳锋将双拳去攻她天灵,那小丫头只伸出双臂要去挡,已怕得紧紧闭上眼睛了。
那本该有的疼痛倒是没来,待她带着那恐惧和犹疑张开双眼,只见得欧阳克的背影将她挡在身后。
这“叔侄”二人,掌上你推我挡的过了几招之后,便听欧阳锋语气中带了怒意,冷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她不过是个小孩子,”欧阳克边应对欧阳锋带着怒意而益发凌厉的招式,边为呱呱开脱道,“哪里是叔父的对手?
叔父何必认真同她计较?”
“妇人之仁的东西。”
欧阳锋哪里理会他的话?方才只瞧呱呱那些拳脚,既似乎于白驼山的招式,却又仿佛不是。
这似是而非的状态激起来他偌大的兴趣,即使是她偷学白驼山武学,总不该精进如此迅速,竟能与自己交手这数十个回合。
不成真有天助?
如今他只想把这小丫头捉了去,再与她过上几招,好好研究透彻这在南疆群山中避世已久的五毒教,究竟还有什么奇门功法为他这当时武学之冠所不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