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骂得越叫观众热血沸腾,谁便能博得头彩,成为社交宠儿。
所以许兆秋选择了独来独往。
在虚情假意的高朋满座,跟守护心中的神灵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了后者。
叶羁怀收拾了所有个人物件,阿福与韩飞跟着他过来抬走了几箱子书,他走偏僻小道离开国子监,上了轿子。
听着那不断炸响的热闹鞭炮声,叶羁怀倚在轿子上苦笑了下。
也许,他将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被学生们用如此方式欢送离开的国子监祭酒。
然而就在起轿的那刻,天空忽降鹅毛大雪。
京城三月飘雪并不罕见,只是没人想到会来得这样急。
前一刻还是春光明媚,下一刻却大雪纷飞。
到家后,冒着大雪,阿福与韩飞一箱一箱往书房搬书。
叶羁怀独自一人回了屋。
但走到屋檐下,他忽又扭头看了一眼天幕。
他停下脚步,重新走回了雪里。
院子里摆着几个大箱子,就摆在秋千旁,是阿福收拾出来的。
那箱子里装的东西在屋里闷了一整个冬季,就等着天气好的时候拿出来晒晒太阳。
叶羁怀一眼看见,那把名为火烈的古琴就躺在所有杂物最上头。
叶羁怀连忙几步走过去,将琴抱进了怀里。
琴上已经积了一层薄雪。
雪化,是会打湿琴的,而木头泡了水,是会烂的。
叶羁怀拼命拿袖子抚去琴上已经落满的雪片,却完全忘了,他就站在大雪里。
没一会儿功夫,他自己先成了个雪人。
但叶羁怀擦了一会儿,就不擦了。
因为他恍然想起,就算他护下了琴又如何?
这世上能听他弹琴的人,已经没了。
过去五年,活像是他做的一场梦。
他这满手脏污,一身恶浊之人,何德何能……
叶羁怀生于江南,若说对北方有什么期待,那便是诗人笔下独属于北方的银装素裹。
可今日雪这般大。
他却只觉得冷。
他也曾拥有过一场只属于他的大雪。
那般纯白美好,他一脚都不舍得踩上去。
可他最终,还是踩了。
忽然,叶羁怀喉头一阵腥咸,一手抱着琴,另一手撑着箱沿俯身下去,竟吐出一大口血。
鲜红的血滴洒在洁白无瑕的雪地上,显得触目惊心。
叶羁怀望着那血迹,低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