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儿子就站在不远处,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干净地方,却仍旧站得笔直。
“老爷!”阿福紧张地搀扶住似要跌下去的叶仕堂。
昨夜,叶羁怀回了一趟家。
叶仕堂正在擦身子,叶羁怀也没像以前那样等在外堂,而是进了屋,接过毛巾。
“父亲,我来吧。”
叶仕堂光着上身,父子俩几乎第一次这般坦诚相见。
叶羁怀安安静静帮叶仕堂擦着身子,父子俩之间一句话也没有。
其实从邓甬死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这样亲近过。
再加上这些年叶羁怀行事作风愈加让叶仕堂看不懂。
尽管他在叶羁怀小时候没怎么带过这个儿子,但在他印象里,他儿子一直是清高骄傲的,然而却在这样轻的年纪比他还要世故圆滑,还要老谋深算。
他不懂,他儿子为了什么,突然这般渴望权力。
叶羁怀给叶仕堂擦完身子,倒了水,又回来给叶仕堂铺床。
叶羁怀从没伺候过人,等他快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这些伺候人的本事,都是谁教他的。
叶羁怀整理枕巾的时候,忽然发现枕头下边露出来一片衣角。
他掀开枕头,看见了一件冬衣。
便是他娘临终前赶制的那一件。
“阿怀。”
就在这时,叶仕堂的声音在叶羁怀身后响起。
这是叶仕堂第一次这样喊他。
“你告诉爹,爹能为你做什么。”
听到叶仕堂的话,叶羁怀脸上挂起淡淡的笑,回身道:“爹,孩儿得到的,已经太多了。”
叶仕堂上前两步,伸手摸上了叶羁怀的脸。
这大概是叶仕堂在儿子长大后,第一回摸儿子的脸,只觉得那脸蛋怎么这般嫩,跟刚出生时竟也不差什么。
但叶羁怀的感受就不同了,那抚摸他的掌心十分粗糙,纹路明显。
他只心想,从何时起,他爹的手竟变得这般苍老了?
父子俩在无声对视里,仿佛也消弭了一切前尘往事。
这一刻,看着被骂被砸、被所有人当作垃圾、恨不能每个人都上去踩一脚的叶羁怀,叶仕堂却撑住了,没有真的跌倒。
他儿子正泰一年出生在苏州府富甲一方的江家,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十几岁便是有名的江南才子。
连中解元会元状元,是大魏开朝以来第一个三元及第者。
十八岁主持编纂正泰大典,十九岁任太子太傅,二十一岁任国子监祭酒,二十五岁入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