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船前佘九涟塞了块圆润小玉到封谦手里,嘱咐封谦收好,别弄丢了。看着像是个保平安的小玩意,封谦捏在手里把玩两圈,然后似笑非笑地望向佘九涟,说好。
Fabio在一旁把两人关系看得一清二楚,他大多数时间目光都停留在佘九涟身上,尤其在封谦收下那块小玉后。
临别时Fabio耐人寻味地朝封谦笑笑,对船员比了个隐蔽的手势:“Farfalla,一路顺风,希望以后还能再见。”
泸城。
随着那片模糊建筑从海岸线上浮出,封谦心头渐渐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究其原因可能是所谓的近乡情怯,也可能只是因为在这片土地几乎没给他留下过多少好的回忆。
历经八年前那场爆炸,坪山码头早就荒废了。新码头建在完全相反的位置,整体和之前相比更为安全精良。
封谦下船时戴了个足以遮住大半张脸的超大号墨镜,头发全塞进了帽子里。
他这一趟两手空空没带什么行李,提前被佘九涟安排去码头接人的保镖提议先把他送回住所,封谦没同意,两句话打发:“不用,好多年没回来,我先在这随便逛逛。”
起初保镖还不想松口,蚂蟥一样黏他后头,像个活体监控,后来几条马路一过又莫名其妙消失了,封谦懒得管,自顾自地在街上瞎溜。
最近泸城似乎有重要活动要办,新区沿途马路挂着几幅大海报,封谦扫眼一过,尽是些眼生的中年人,不过其中一位特别点,满头花白,看面相也没老到那种程度,就是疲态过重,或许是得病了。
他不关心。
八年分离没给这座城市留下太多痕迹,那些眼熟的店面依旧开在老地方,高格街味道最好的肉松卷门前还是排着长龙,封谦原本路过想买的,后来见人实在太多又放弃了。
近来旅游旺季,有文旅局的人在路边塞游玩指南,他接了一张,翻完三页却一个想去的地点都没有。
等到夜幕落下,出来消食散步的人越来越多,看着别人一大家子和和美美地压马路,封谦感觉自己像条无家可归的野狗。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最终在一处老巷前停下,这儿相对别的地方来说还算清净。
“帅哥,买点呗,要收摊了。”
声音从左边传来,封谦扭头,招眼就是一口白牙,男人四五十岁的模样,面前摆着几摊放在塑料布上的玩具,一张用彩色水笔写着“全场劲爆两折起”的卡片盖在上面。
“家里有没有弟弟妹妹呀,买回去逗着玩,你看这是最近新上市的摇头狗,做的老逼真了。”男人见封谦看过来,立马起了一身劲,从玩具堆里扒出一条褐色卷毛假泰迪,刚放到地上就开始摇摇晃晃地往前跑,直冲着封谦脚尖蹿过来。
封谦蹲下身把这个横冲直撞的小东西捡到手里仔细看了看,做工不算精细,满身劣质假毛,纽扣眼睛还缺了个口,是条可怜的小丑狗,但他玩了会儿,问老板:“多少钱?”
男人喜笑颜开:“一只十块,两只十五,绝对泸城最低价,你要能找到比这价更低的,我倒赔你一千。”
“还有什么品种的?”封谦往玩具堆前凑近了些,伸手扒拉着,这里卖的基本都是些小时候流行的玩意,什么泡泡糖,皇冠笔,竹蜻蜓,小陀螺……
老板跟着蹲下,热情地介绍:“那多的是啊,还有金毛、柴犬、阿拉加斯,看你喜欢哪个,而且这玩的可多……”
他正说着,面前青年忽然顿住,随后迅速把玩具堆扒开,指着那块垫地的塑料布问:“这谁啊?”
老板勾头一看:“噢,封老板嘛,你看下面写的有名字。最近评选优秀企业家,那批人天天在街上发传单,我这布今天不小心划烂了块洞,就拿传单补了下,帅哥,你不是泸城人啊?”
青年没啃声,半晌,点点头又摇摇头。
“以前是,好几年没回来了。”
“难怪不认识。”老板自然地接过话头,坐到小马扎上跟他叙了起来:“封老板也就最近几年才好起来的,算咱泸城传奇人物,命可苦,一家人全死光了。”
“他们家以前也算泸城第一梯队的有钱人,后来挨他老子把家底败光,给他妈也整得疯疯癫癫,哎,好像还有个私生子找上门过,不过这些人八年前……应该是八年前,都死了,就剩他一个。”
“颓废一两年,头发全白了,但也能理解,任谁家里平白添了三口坟都不会好过呐。”
老板说着说着压低了声儿,挤眉弄眼道:“我家周围一姑娘在他们公司那上班,听说封老板之前有过老婆,但好像当年码头爆炸出意外也死了,然后就单身至今,可能是命里那啥……唉,挺倒霉的,不过人家现在挣的钱够买我几百条命了,论倒霉,还得我们这种平民老百姓倒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