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出现在花楼之中?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更何况,前世的谢春山,从来不屑于看任何乐器一眼。
连起了幻觉他都能想到谢春山的身上,萧怀舟只觉得自己冷落了谢春山这么久,当真是着了失心疯了。
越不愿去见谢春山,越挥之不去他的影子。
世间疯魔,不过如此。
细细碎碎的锁链声响起,萧怀舟还是觉得自己沉浸在幻境里。
他抬头与半透明的屏风相对。
屏风后面安安静静坐着一个人,白衣白袍,迢迢若出尘之谪仙。
大片清冷的月光顺着精致雕花窗棂涌入,将谢春山的眉眼铺陈出来,像一幅醉酒之后肆意挥毫泼墨的山水画。
远山迷雾,泠冽而不可侵犯。
若不是被腕间锁链锁着,这位谪仙很可能分分钟羽化而飞去了。
谢春山肌理分明的手臂环绕着月琴,修长指尖调着音,将月琴所有的音色全都归位,然后安安静静坐在那儿,目光直视萧怀舟。
一场春雨从窗棱外淅淅沥沥顺夜风吹进来,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浇醒了半分酒意。
没有醉,抱琴而入的人,确实是谢春山。
如假包换的谢春山。
数月不见,谢春山身上的皮肉伤似乎好的差不多了,虽然走进来的时候脚步有些不稳当,但总好过当初无法起身的模样。
让他想想……上一世,谢春山恢复到这个样子,好像用了三年有余。
萧怀舟从床榻上坐了起来,随手抄起一壶酒,将酒壶提到与自己额头齐高的位置,接着斜身倾倒。
壶中剩下的药酒淅淅沥沥灌入口中,又有清清亮亮的残余顺着他曲线分明的喉结落尽衣衫之中。
濡湿了一片青渍。
萧怀舟的骨节太美,肌理流畅,每一根骨节随着他的动作,都无一例外落在谢春山眼中。
他早说了,该锁上的,是萧怀舟的手。
大概是感受到自己的目光太意味深长,谢春山别开目光,再次触碰了一下琴弦。
复又将手中月琴递出,示意萧怀舟去接。
“听闻你月琴弹得极好。”
萧怀舟掂了掂手中酒壶,确实是空空荡荡,一滴都不剩。
此药甚好,若不是迷迷糊糊的状态,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忽然出现的谢春山。
至少如今,他胆子很大。
“所以呢?”
萧怀舟掷掉手中酒壶,壶身落在软毯上咕噜噜滚了两圈,滚到谢春山脚下。
隔着屏风,谢春山敏锐地嗅到了酒中味道。
他诚恳回答:“想听。”
片刻之后,他补了一句:“若此曲可让我想起什么,我可以许你一愿。”
谢春山的承诺,萧怀舟知道,那便是数年之后归云仙府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