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宜躺在床上看着床帐,说:“我饿了。吃肉。”
采荷取出二十个铜板来,抬脚去了厨房的方向,幼宜就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顺便想想怎么上幼安的船。她没有跟女主对抗的力量,也不想自己被炮灰,就只能紧紧扒着沈幼安。
成了她阵营里面的人,至少幼安不会看着她被人害不出声。人多是非多,书中令国公府共有十位姑娘七个少爷,再算上四位老爷太太并老太太老太爷,府里的主子有整整二十七个人,那这光伺候的丫头婆子都得几百个了。
等到过了卯时,采荷脚步轻快地拎着一个食盒走了回来,从里面拿出还热气腾腾的粥跟一碟子酱鸭肉,喜笑颜开道:“这次厨房的邹婆子没再刁难我,还是给钱好使。姑娘快吃吧。”
幼宜饿得狠了,昨天下午睡到现在没有吃过东西,坐到桌子前面就伸手去拿那个装着鸭肉的碟子,跟采荷的手碰上了。
“?”
采荷疑惑地看着也面带疑惑的幼宜:“姑娘……要自己吃?”
幼宜顿了下,饿得太急了,都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傻子的人设在了。她觑着采荷尚且稚嫩的脸庞,自觉骗过一个才十岁的小丫头还是很容易的,于是冲着采莲笑一笑,把酱鸭肉都倒进了粥里,用白瓷勺搅和几下舀起一勺吃下去。
味道算不上多好,略咸了,不过配粥吃却不咸不淡。幼宜一连吃了半碗才想起来杵在桌边的采荷,正欲开口问她吃不吃粥,忽想起自己的人设来,抉择之下决定不问了。
吃饱之后用水漱了口,外面的天也彻底亮起来了。幼宜靠着枕头坐在榻上阖着眼胡思乱想,采荷就在门口坐着打络子,打完了可以让嫂子拿出去卖钱,她嫂子跟哥哥还是在府里的,哥哥是店里的打杂,嫂子做点伙计补贴家用。
正专心致志打着双钱结,面前忽投下一片阴影来。采荷抬头一看,忙把络子丢了出去,福身道:“见过二姑娘。九姑娘在屋子里,二姑娘可是进去找九姑娘的?”
幼华身边的一等丫头揽月骂道:“没眼力见的!主子在里头你不进去伺候坐在门口打结子?这般没有规矩!姑娘来了你也看不见。”
采荷到底年纪小,心里害怕,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声音也带了哭腔:“姑娘、姑娘恕罪,是九姑娘不要奴婢在里面扰着她,奴婢这才出来的……”
揽月正欲再骂,幼华就淡淡开口了:“揽月。她年纪还小,你和她计较做什么。宜丫头在里面?里面还有没有丫头?我记得姑娘单开院子是有四个一等丫鬟的,二等的也有六个。怎么这院子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揽月还想说什么,就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来:“今天刮的是什么风,竟把二姐姐刮来了这福宁院儿。二姐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当然不知道这福宁院,宜姐儿命苦,丫鬟怠慢太太也不理会宜姐儿,这院子里的丫鬟都是不齐的。”
幼华眉头微微一皱,回头看过去,只见竟是幼安。沈幼安年纪小却已隐隐窥见未来天姿,一双凤眼淡漠地盯着幼华,好似全然不把幼华放在心上。
她穿了件半旧的水红色镶毛袄子,头上戴着一对累金丝攒珠花,皮肤被红色衬得很白,立在雪中很是赏心悦目。幼安拢了拢自己的大红猩猩毡,语含讥讽:“宜姐儿不得父亲喜爱,又没了魏姨娘,太太日理万机,官家理事忙碌,一时间顾不上九妹妹,底下人当然怠慢。”
幼华咬了下牙,却不能反驳幼安,薛氏怠慢幼宜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偏偏薛氏自己不当一回事,幼华作为女儿自然要替母亲找补,等过个两年她出嫁,幼宜也到了单开院子的年纪了。幼华轻轻呼出一口气,脸上挂着温和可亲的笑容:“六妹妹这说得是什么话?九妹妹是个可怜孩子,太太那儿养着定哥儿,定哥儿顽劣,我这个做长姐的怎能看着幼宜一个人住?长姐如母,太太顾不上幼宜,我这个姐姐当然得代劳。”
幼安笑了,嘴角上翘着,那双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哦?二姐姐打算怎么照顾九妹妹?”
幼宜不是个聋子,她在屋子里当然听见了动静,这会儿下了榻穿了鞋子站在门槛里面,仰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得头皮发麻,好在她只需要干站着,不需要问好。
“自然是抱去我院子里。”幼华道,“我的院子里东厢房还空着,虽说小了点,但也比福宁院儿好得多。”说着低头看向幼宜,笑问,“宜儿愿不愿意跟着姐姐去住?有好吃的好喝的,还有人陪宜儿玩。”
幼宜眨巴着眼睛看她,手心和背后开始出汗。手心的汗被寒风一吹一凉,让幼宜镇定许多,她只装作听不懂幼华的话憨憨地笑,并不言语。
幼安走近几步走到幼华身边说:“二姐姐就不必操心宜丫头了。”她直勾勾地盯着沈幼华,“毕竟二姐姐是太太的掌上明珠,若是照顾幼宜累着了姐姐,太太可不心疼。祖母跟我说,我翻年也有九岁了,不该再跟姨娘和宏哥儿住在一起,给我单划了一个院子,就是那湖心院。”
幼华听见她的话面色微沉,冷冰冰地看了一脸懵懂的幼宜一眼,想起昨晚薛氏对自己的哭诉,怒从心头来,冷笑道:“那六妹妹的意思是你养着宜姐儿?六妹妹说笑了,你跟宜丫头都是孩子呢,你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遑论照看宜丫头?”
“湖心院那么大。”幼安笑意不变,“我一个人住着也怪无趣的,把幼宜抱过去养着,我也有个伴。不如九妹妹去姐姐那儿,七弟跟着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