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入了冬,燕京城下了一场大雪,把整个京城都罩在了皑皑白雪之中。此时的令国公府沈家,因着还有两个月不到就过年了,府中下人很是喜气洋洋,要知道沈家的主子一个比一个手笔大。
国公府偏僻的福宁院儿里却是愁云惨淡,炭火烧得并不很足,屋子里的窗户基本关上了,只留了一扇窗户透气儿。采荷坐在榻上打结子,采莲则是絮絮叨叨地在说话:“姑娘都要出孝了,也不见得太太老爷来看一看。魏姨娘在的时候姑娘得老爷的宠,魏姨娘一走,六少爷是个哥儿,叫太太养在了膝下,姑娘又怎么说?”
采荷翻过年去也不过才十岁,是家生子,不过老子娘是庄子上的管事,托了关系把她送进内宅的。采荷运气不好,人又笨笨的,不知道打点管事妈妈,没有分去太太那儿不说,分到了最差的九姑娘院儿里。
她却沾沾自喜,一进来就拿着一等丫鬟的月钱,那一个月可有一两银子呢!
府中四房人,长房四房是嫡,二房三房是庶,这九姑娘就是三老爷的庶女,府中倒数第二小的姑娘,最小的是二房的庶女十姑娘。庶出的庶出,又是个姑娘,九姑娘自然不得人家喜欢。有个亲哥哥,排行第六,大名怀定,但两年前魏姨娘病逝后被三太太薛氏领去了上房,先头还天天来找这个妹妹,自从今年开始,就几乎不来了。
九姑娘自入冬以来病了这些日子,定哥儿、太太老爷谁也没来看过。
“姑娘也是可怜人。”采荷这么说。姑娘翻了年也才五岁大,小小年纪就失了亲娘,又一直痴痴傻傻。采荷出身不好,但老子娘是庄子上的管事,上头有哥哥姐姐护着,日子过得很是顺遂。
她年纪小又鲁直,听不懂内宅丫鬟们的弯弯绕绕,人家也不为难采荷。
采莲看她满不在乎地又低头去打结子,不知道说什么好,恨铁不成钢地狠狠戳了几下采荷的额头:“你是傻子不成?跟着个傻子姑娘一辈子?我可不要在她这里待着了,原以为老爷怜惜,谁知道老爷压根不把姑娘放在心上!六少爷现在也只认太太不认姨娘了,跟着这么个傻子姑娘能有什么出息?!”
“我是托了我干娘的。”采莲道,“我干娘四处给我托关系,昨儿来跟我说,她与秦妈妈有些许关系,秦妈妈给她一个人情,说把我调出九姑娘院子,至于去哪儿却是听天由命了。”
采莲哼了两声又说:“去哪个姑娘院里也好过跟着九姑娘!”
府中十个姑娘,长房的八姑娘与四房的五姑娘那儿是去不成的,这三位姑娘可是嫡出嫡出。大姑娘明岁二月就要出嫁,本来定今年四月份的,但是平国公太夫人薨了,作为孙子的大姑爷要守孝一年,是以推迟到了明岁。
大姑娘就要出嫁,二姑娘是三房嫡女,也是九姑娘的嫡姐。二姑娘过个几年也要出嫁的,采莲去二姑娘那儿讨不着好,二姑娘也绝不会要她。
采莲思来想去,说道:“嫡出嫡出的姑娘不成,庶出嫡出姑娘里只有二姑娘了,三太太是个小心眼儿的,我伺候过九姑娘必然不会再去二姑娘院子里,且二姑娘就要出嫁了,我去也讨不着好。嫡出庶出姑娘里头,七姑娘太小了,且不得四太太喜欢,还是三姑娘好。县主娘娘把三姑娘养在膝下,自是疼爱三姑娘的。”
采荷在后宅里没有根基,但她听懂了采莲的话,抿出笑容来:“那就恭喜姐姐了。我倒觉得九姑娘没什么不好的,虽是个痴傻的孩子,但好伺候。”
采莲探头看了看床,见幼宜还睡着,才偷偷道:“我和你说,九姑娘病得这般重,纵是长大了也是个傻子,你跟着她你以后怎办?要不我去求求我干娘,让你也去别的地方伺候,再不济四姑娘六姑娘十姑娘那儿也是成的。”
采荷是真心觉得伺候幼宜简单,幼宜是个痴傻孩子,但并不完全傻,可以表达自己渴了饿了还是怎么了,只是再复杂的问题想不出,你问她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不知道,更别提认人了,就是换一副面孔她也认不得是不是原来那一个。
躺在床上的幼宜默默攥紧了藏在被子里的拳头,在这儿待了几天,幼宜才真的意识到自己穿越了,还是穿成了个没有人要的庶女。亲娘已经死翘了,亲哥怕是早不记得这个妹妹了。
幼宜知道自己病着,昏昏沉沉地提不起力气来,怕是原主就是因着这个夭折了。根据这几日丫鬟们的嚼舌根和幼宜自己的观察,原主是令国公府三房九姑娘,三房庶女,亲娘姓魏,两年前就没了,这两年一直是丫鬟照顾原主。
当家太太幼宜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但看看自己的屋子也知道不是个得宠的,若不然丫头们不敢这么嚼舌根,那个大点的小姑娘也不会说出方才的话。
确实,庶女不值钱。庶子还会承袭一份家业,庶女又能获得什么?幼宜很不甘心,为什么自己穿越来了古代,来了古代也就罢了,还是个庶上加庶的超级庶女。亲娘死了,嫡母亲爹不管,亲哥只认嫡母不认亲娘妹妹,怎么看前程都黯淡无光。
若说命不好,那也不会穿成公府的千金小姐了。
幼宜开始认真思考起自己的未来,外面采莲仍然说个不住:“咱们老爷统共就四个姑娘,华姐儿那是去不得了,但安姐儿宁姐儿那却是去得的。四姑娘比六姑娘得宠些,但六姑娘的亲娘是刘姨娘,刘姨娘底下还有个七少爷宏哥儿呢,宏哥儿养在刘姨娘膝下,跟六姑娘姐弟情深,日后这六姑娘的前程啊,必定差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