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卯时一早,李氏带着二太太及二房子女回了纯阳侯府,纯阳侯是李氏的胞弟,二太太则是李氏庶弟的独女,李氏的庶弟没有儿子,过继纯阳侯的庶四子为嗣子。
大太太和沈嗣谆跟自己的儿女回了惠郡王府,大少奶奶快要临盆,不宜走动,是以没有跟着去。
薛氏命门房套了马车,她与幼华定哥儿一辆马车,茂哥儿在前头骑马,剩下三个庶女坐一辆马车,绝不给幼宜和定哥儿多接触的机会。幼宜、幼安、幼宁三姊妹都是一样的衣裳首饰。
长兴侯府是世袭罔替的爵位,大梁现存世袭罔替的人家已经不多了,□□爷打天下之时册封的异姓王就有三位,有二十三位公,四十七位侯,八十五位伯。
然太宗多疑,世宗即位时,这百余勋爵已经褫夺一大半,世宗捡了几家起复,乐得太宗背骂名自己得了好处。
长兴侯府三间的朱漆大门敞开着,锡环兽面的门环,左右两边是石狮抱鼓石。从马车上下来进入大门,可以看见精美绝伦的影壁,在影壁前面上了轿子,不知道过了几道门后轿子停下。
幼宜下了轿,自觉地跟在了薛氏及幼华的身后,打量着长兴侯府。这里大门上面挂着块匾额,匾额上面写着描金的“德厚流光”四个大字,再往里的正房上面还挂着一块匾额,只是没有上一块那么大,也不是描金的匾,写着“百福具臻”。
进了正房里面,上首的交椅上坐着两个人,一位盛装的老妇人及一位生得清瘦很有文人风骨的老头子。
薛氏进门就跪在了蒲团上,在古代生活了两个月,幼宜已经跪得行云流水了,平常在家里是行家常礼的,有长辈上门做客就得行大礼,薛氏跪了她这个小辈不可以不跪,不然就是不孝。
“女儿拜见父亲母亲,父亲母亲福泽绵长,千秋永旺。”
长兴侯夫人端坐于上首,髻边的珠翠流苏不曾晃动一下,身穿大袖衫儿,头戴金丝八宝攒珠髻跟玄色描金凤穿牡丹滴珠抹额,一派端庄,虚扶了下道:“大过年的不必多礼。起来罢。”
薛氏起身,又对着坐在长兴侯夫人旁边的人跪下磕头:“臣妇叩见王爷王妃,王爷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是自家人。”恪郡王妃含笑让身边女官把薛氏扶起来,她脸盘生得圆润,耳垂厚而宽,眼角带着细纹,看着很是和气,也因着这有福气的长相叫薨逝的太皇太后看中了,才成了恪郡王妃。恪郡王是恪亲王的嫡长子,降等世袭为郡王,是当今的堂弟。
薛氏起来了,几个孩子又得拜见几位舅舅舅母与姨母姨父,收了一兜子压岁钱。薛氏捂着嘴笑道:“瞧瞧,孩子多就是有好处的,我今儿可赚了不少呢。”
“多大的人了。”长兴侯夫人笑骂道,“还这般没规矩。”
左都御史齐大人的夫人就是恪郡王妃的胞妹,长兴侯夫人的小女儿。齐太太抱着自己的小女儿懊恼道:“早知道就把禄哥儿抱来了,多收一份钱,我只带了禧姐儿跟福哥儿祺哥儿。”
“还能少了禄哥儿的压岁钱不成?”恪郡王府笑说,“你呀。从小到大就是个财迷!祺哥儿都十岁大了,你也不知羞。”
齐太太的命可是极好的了,作为家中幼女千娇万宠地长大,嫁了个良人,年近三十还似闺中女儿般,府中没有妾室,去年春天刚生了第四胎禄哥儿。
恪郡王妃说罢又道:“他们孩子叫他们自去顽去,我们一家人也叙一叙。好不容易出来松快一回。”说着拉着大儿子大儿媳妇叮嘱道,“你们两个是长兄长嫂,可得照顾好了弟弟妹妹。”
幼宜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去了侧院里,这是她头一次来长兴侯府,对长兴侯府这一众表哥表姐表弟表妹晕晕乎乎的,还是幼华拉了她跟幼宁幼安一一介绍:“这是大舅舅的嫡长子霖表哥,这是大舅舅的嫡长女雪表姐,那是霆表哥、霜表妹与霁表弟,那个是二舅舅的嫡女露表妹。”
幼宜一个也没记住。
幼华把人名说了一遍之后就去找年岁相当的薛常雪跟恪郡王庶女平顺县主与二姨的女儿萧玉娥说话去了,幼宜坐在椅子上脑子一片空白,看了半晌也没把人名跟人对上。
幼安拉着幼宁去和长兴侯府二老爷的嫡女薛三小姐薛常露说话,幼宜坐在位置上拿着糕点慢慢吃着,顺便听听边上人都在说什么。因着都是亲戚,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了,只知道最大的是恪郡王世子和世子妃,看模样只比四姨小个几岁。
这亲戚关系算不上复杂,不是舅舅的儿女就是姨母的儿女,只是他们的儿女都太多了,幼宜记不过来,何况还有嫡庶之分。
手背倏然一痛,幼宜眉头一皱,抬头看去,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圆滚滚的小男孩,双眼亮晶晶的,瞳仁黑而亮,就是面相看着很熊孩子。幼宜想了想自己在沈家也好在薛家也罢的庶出庶出身份,忍气吞声道:“你是谁?你做什么打我?”
“你是谁?”小男孩皱皱眉头,“我叫萧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