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桃从柜子里抱出两床棉被,辛识月小声问:“妈,你要跟我奶睡啊,要不咱们一起睡?”
陈青桃觑她一眼:“你要是跟我睡,你爸肯定让你奶去你屋里,不还是让她得逞了。”
“真让我爸打地铺?”
“你别管他,他就向着你奶,平时我也就忍了,连你外公的事都要插嘴,管得真宽。”她就看不惯辛宏辉那股窝囊气,要不是为了这对女儿,早就跟他离了。
“确实气人。”一想到邱梅讽刺外公那些话,辛识月气不打一处来,“我要是有房子就把外公接过去住。”
“还想着买房的事儿呢?”陈青桃挨近女儿,说心里话,“不是妈偏心,只是咱们确实没那个经济条件,房贷压力很大的。就像我们凑钱给你哥买房,那也是没办法,毕竟有车有房人家才肯嫁过来,社会规则如此,你嫁到别人家也是一个道理。”
“哎呀呀。”辛识月捂起耳朵,“您就别念叨了,本来就很烦。”
“行行行,我不说你,反正你自己想想吧。”陈青桃抱起被子出去,当着母子俩的面往沙发上一扔,谁爱睡谁睡去。
辛父望向女儿,辛识月把房门一关,摆明自己的态度。
辛识月坐在床边,环视周围的一切。
一面衣柜、一面书柜,床贴两面墙。衣柜跟书柜落了锁,原因也在邱梅。
邱梅年轻的时候跟丈夫一起生活,丈夫死后就跟着两个儿子吃饭,那时辛识月在外面上大学,房间便腾给奶奶住。谁知邱梅偷偷把她的东西拿回去哄二叔的小儿子,当时她发了好大一阵火,从此给柜子上锁。
这天辛识月心力交瘁,早早入睡。
一公里外,周顾森拎着行李箱在酒店办理入住。
原是下午的高铁票,被老师一通紧急电话叫去实验室,于是改票到晚上,现在才到酒店。
有客人过来问:“哪里可以取钱?”
“出门左转两百米是银行,那里有个24小时自助取款机。”前台熟练指路,同时办理将周顾森的证件归还,“这是您的身份证和房卡。”
第二天早晨,家里人还在睡梦中,陈忠实拉开了房门。
沙发上的女婿眯着眼打鼾,陈忠实迈着苍老的步伐走到门边,穿上那双崭新的保暖靴。
这是外孙女给他买的。
以前辛识月给外公买衣服买鞋子,发现老人舍不得穿,她就每次把鞋子抹了灰再摆到外公面前:“反正都脏了,您不穿也得穿。”
外公被她的小孩子脾性逗笑,终于穿上新鞋,结果等辛识月下次回来,却发现老人把鞋子洗干净收起来。
上一辈人习惯节俭,辛识月干脆一次买两双给他堆满:“这么多鞋够您收藏了吧,您再不肯穿,我还买。”
老人生怕她浪费钱,从此乖乖穿上新衣服新鞋。
早上六点半,天还没亮,街边小摊大门紧闭,只有几家包子铺亮着灯。
陈忠实走到包子铺,朝里面望了两眼。
老板问他要点什么,陈忠实张口却问:“银行往哪边走?”
老板回头看了眼时间,还以为自己记错:“你现在要去银行啊,还没上班吧。”
陈忠实摆手比划:“我走过去,等他开门。”
见他坚持,老板抬手指了个方向:“路灯红绿灯右转,往前直走,过了桥再右转……”
一长溜的话,老人听得稀里糊涂,嘴里念叨着“红绿灯右转”便走了。
路边一瓢凉水泼出来,老人浑身一抖,对方才看清楚门前有人:“老人家,不好意思啊,没看见你。”
老人捂着湿哒哒的衣袖,嘴里念念有词:“红绿灯左转……”
他步履缓慢,身躯微微佝偻,发白的头发很快融于浓雾。
九点过半,周顾森拎着一杯热咖啡走进面包店。
恍然一瞥,一位着深蓝色棉袄的老人踱步来到面包店,在门口踟蹰不前。他不时地朝里边张望,却始终没有迈上台阶。
今日室外温度已低至0摄氏度,老人冻得抱起双臂,双腿微微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