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举一出,裴安栽培的势力被彻底打散,铲除核心,外围则以威慑为主,稳定住人心,将朝堂动荡的影响力降至最低。
然而即便如此,被判抄家流放的亦有数十官员之多,午门隔三岔五便有罪臣斩首示众,城门处,也几乎每日都有戴枷押送出京的犯官家眷。
由此大半个月过去,京城每日里各种小道消息不断,有贬官的,便有升职的,有人欢喜有人愁,人生际遇各不相同。
待最后一日,轮到裴安被推至午门,城中万人空巷,争相赶去围观这位风华绝代、权势滔天的首辅大人,一朝沦为死囚,惨淡收场。
相府亦于这一日被抄家,官兵破门而入,便见到裴相夫人自绝于横梁之上。
这个消息传进沈府,阮柔听后半晌无语,心头早已确定,裴夫人恐怕并非自愿投缳。
前世阿娘的遭遇,这次轮到了裴夫人头上,阮柔对此深感唏嘘,此时想想,裴夫人从头到尾又做错了什么?不过是跟他们阮家一样,错引了一头睚眦必报的中山狼入府。
相府被查抄之日,亦同上一世阮家的境遇一般无二,家中下人跑得一个不剩,明氏不知所踪。
阮柔那日回去便给家里去信,祖母当晚派人送了放妻书过去,此后明氏与阮家再无瓜葛。
然而此时人消失得无影无踪,还是让阮柔心下不安,抓心挠肝地想把这个人找出来,免得她再有祸及旁人的机会。
但转念一想,前世明氏脱离阮家,自有裴安庇护,如今,她还能依靠谁?
暮秋九月,早晚寒意加重,阮柔觉得较往年更畏冷些,夜里已烧上炭盆,晨起便觉有些气闷,出到庭院,远远传来一阵桂香。
天气乍冷,金桂开得便早,她循香信步而走,远远望见亭中的颀长身影,恍惚间以为自己看错了。
沈之砚已经十来天没回家。
三司会审,阮柔知道他忙得不可开交,这么多天也没叫人递个消息回来,她便也知情识趣没去探班。
怎地眼下这一大早回来,却独自一人在这里发呆?
驻足亭外,她望着那道孑然独立的背影,觉得像一尊旷古至今、孤单的石像。
阮柔低眸看向自己的手,青葱玉指蜷起,虚拢成拳,指节传来乏力感,颊畔悄然飞上一抹红云。
春梦了无痕,这几夜她总梦到沈之砚,眼下真正见到他,这才惊觉,原来是想他了,想得梦里全是他。
“夫君。”她轻唤一声。
背对的身影轻颤了一下,半晌,缓缓转过身来。
他这些天清瘦了不少,颌下些许泛青胡渣,双眼更是密布红丝,惯常温润儒雅的气质,透着一股刀锋般冷冽的意味。
那双能洞察人心的眼,似有光芒一闪而过,随后变成幽邃的冷漠,淡淡嗯了一声,没有靠近。
久违的冷淡疏离,阮柔正欲上前的步子就此顿住,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猛然攥住了她,叫她一动不能动,心头的柔软彻底结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