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游回了家,因为看着她我只会难过和迷茫,她没有说话,默默走了回去。我很欣慰的是,至少我还可以命令或者是吩咐一个人,并且这个人听我的话,也许我尚有战胜对手的潜力。
整个下午,我呆在古城北面的一块空地,思索应付决斗的方法。我记得武林中的高手能够随意使用身边的物品作为武器,甚至有人能以气为剑伤人于无形。我不是高手,但我对于武功一直以来的一个看法是,武功再高的人,一刀劈下去照样一命呜呼,所以武功只是一种视觉效果,在这点上武功和舞蹈是一样的。我最不能理解的是,在精彩的武侠故事中,两个高手决斗三天三夜未分胜负,我只能认为,他们跳了三天的舞居然都没有累死,果然是高手。在我的这件事情上,我要战胜骆冰的具体方法是找到一根足够粗重的棍子,然后我一棍子砸昏那小子,因为决斗没有规定武器。当然这是理想的情况,首先我找不到这样的棍子,就算找到了,我可能拿不动,在舞台上舞着这样的家伙,可能还没打到敌人自己便累晕了。
我站了半天,一时希望,一时绝望,无法自拔。假如有个人在远处看见了我,一定不知道我在干什么,继而对我充满同情。
不知何时,游跑了过来,神情恍惚,但是比我好多了。
游说,你练不好是因为没有目标,只要有了目标,你就会有感觉了。
我顿悟,原来人的想象力有限,没有目标自然没有感觉。
游说,你打我吧,我当你的目标。
我说,好,但是我还没有找到武器。
游递给我一支竹棍,说,打我吧。
我说,不行,我连猫狗都不打,怎么能打人?
游说,你放心,我躲得开。
我挥着竹棍,眼看着游瘦弱的肩膀就要落上去沉重一击,于是撤回武器砸在自己左手上。
游拉起我的左手,看着说道,你为什么自暴自弃?
我说,砸你怕你疼,砸我就不会疼了。
游说,你长的狗肉吗?
我说,我是说你不会疼。
游忽然要哭起来,口里说,对不起。
我说,你回去呆着吧,跑出来干什么,你还没有睡醒,洗脸没有?
不经意间,太阳又滑到了西边,从我这里看过去,太阳一丝不挂,被大山慢慢吞噬。
游坐在矮坡上,不说话,又不肯回去。
我说,明天我是一定要输的,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并没有什么,我一直觉得一切的事情都无所谓。世上的人都会为了自己的事忙碌,过去和现在也没有什么不同,世界虽然被人改变,可是没有人,世界也在改变。
游站起身来,捡起那支竹棍,在我身后比画几下,仿佛要落下来。我默数三声,准备锻炼一下背部肌肉。可是再回头看时,她早已走得很远了。
我独自看着落日,忽然想起自己很寂寞。并且我忽然觉得,我所以寂寞,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寂寞,如果我知道了自己为何寂寞,我就会不再寂寞。但是这个解释也充满了不确定和不可信——好比一个人在一条陌生的路上一直走,他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而假如他知道了自己要去哪里,结果却还是他在这条路上继续走。
天黑以后,我寻着昏黄的灯光失落地往回走,沿路有几只虫子躲在草丛里叫,似乎十分高兴,让我很是羡慕。
回到院里,我低头往里走,黑暗中窜出来一个影子,影子开口说话了,我吓了一跳,原来是叔叔。叔叔说,今天她回来,一句话都没说。怎么回事?
我说,她每天都这样,你为什么偏偏今天要问?
叔叔说,她没有吃饭,一个人在房里,一直没有出来。
我迟疑着走到游房门前,抬起手,停了半天,终于敲了下去。里面却没动静。
我说,开开门好吗?我想进来。
里面依然毫无动静,房里的灯还是亮着。
我觉得自己说的话没有逻辑,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你的窗户坏了,我想帮你修一下,好不好?
说完之后我又后悔了,这句话更没逻辑。
房间里忽然传出游的声音说,那你在外面修吧,我已经睡了。
我说,你说谎吧,你的灯还亮着呢。
游说,我不点亮灯,你怎么修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