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个守活寡的可怜女人罢了。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来指责她偷人?而她又为什么要为这个无情的男人感到愧疚?
嘴角微微上扬,甚至带着一丝微笑,她昂然走了进去,眼里带着讥诮。然而,蓦地,那个背对着门的身影映入眼帘,她终究忍不住浑身一颤,那分淡然和从容的表情突然龟裂了,再也无法保持心绪的宁静。
他……他怎会在这儿?难道……难道是他也被揭发了?
这个念头闪过,她只觉得眼前一黑。
毕竟,他们曾经那样的水**融,毕竟,她是真心的对待他从被捕开始,她就从未想过要招出他来,她已经生无可恋,又何必再拖上前程似锦的他?禁军副统领不是人人都能坐上的位置,那代表着皇帝的信任,是皇帝的近臣她,不能拖累了他
但为何,即便如此,他还是被查出来了?难道,老天爷就那么地恨她,连最后的一丝仁慈都不愿给她么?
一瞬间,她竟然有了万念俱灰的感觉。
婉贞自从瑾妃到来就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她。光绪已经气到了极点,眼中看到的只有背叛,心中只有愤怒,她却不一样。从未想到如瑾妃那样低调沉默的女子竟然也会做出如此大胆的事情来,究竟是为什么?她不是放荡的女人,只是在这高高的宫墙之下,竟然还能有什么两情相悦不成?
覃纪的自首让她看到了一点事情的真相,但就如她之前所说,不过是一面之词。宫中的寂寞与绝望,她虽未曾亲身经历,却也在长期的相处中看得清清楚楚。人性是这个宫里最稀缺的东西,谁也不敢保证原本温和柔弱的女子在这样的环境下不会变得疯狂偏执,所以她劝光绪让他们来个对质,从瑾妃一进门开始就对她仔细观察,她想看清楚她的真心,弄明白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现在,她想她已经看到了。
瑾妃……她真的变了刚进门的时候,那种坦然和无畏,坚定的眼神,哪里是一个觉得自己做错了的人该有的?她在一瞬间把握到了瑾妃的心理,随即便叹息了。如果不是光绪,如果瑾妃背叛的人不是她最放在心上的那个,那么她想她是会敬佩她、赞同她的一个女人,一辈子的时光不应该被封禁在一个地方,不爱她,就该放了她,既然心底容不下多一个女人,不如放她自由,人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即使是皇帝也无权剥夺。
然而,如今牵涉到的却是自己心中最牵念的人,一个被男尊女卑、三妻四妾观念牢牢困住的男人。他专宠于她,只把心给了她一个,只是因为他爱她,全心全意,而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一夫一妻的平等观念。在他的心里,即使不爱,他的女人也是无人可以觊觎的,而就算被他冷落,空闺一生也不能有任何反抗的心思,否则便是背叛。所以,知道了瑾妃的事情后他才会如此勃然大怒,因为觉得被人背叛,因为觉得男人的自尊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不能说他有错,也不能说瑾妃不对,他们的错只是那三生石上错牵的姻缘,注定彼此伤害,渐行渐远。
默默地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其实比瑾妃幸运多了。她生命中所爱的男人都爱她,所以才不必经受这种绝望的孤寂与空虚,对瑾妃,她其实是颇为同情的。如果可能,她很想帮一帮她,却又怕伤害了已经非(提供下载…3uww)常脆弱的光绪。该怎么办呢?
这厢的烦恼还未有个头绪,瑾妃已经在他们面前“噗通”一声跪下了,深深地磕下了头去,微微颤抖着说道:“罪民参见皇上……七福晋。”当说出最后那三个字时,竟是满嘴的苦涩。
她现在并未受到任何实质的惩罚,嫔妃的称号仍在,名义上仍是婉贞的主上,但她知道,那个身份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现在的婉贞,不论从什么角度说,都已经不是她能够企及的了
光绪一言不发,方才有些平息的怒气在看到她的瞬间便又高涨了起来。也多亏他现在怒火盈胸,无法如平常一般看透人心,否则这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已经出轨的瑾妃还不气得他死去活来?冷冷哼了一声,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如果不是还要等皇后过来,他干脆就想把这一对狗男女直接拉出午门斩首示众算了
瑾妃也不曾希冀过他会有什么好脸色看,因此只是默默地跪着。只有在眼角的余光扫到身旁跪着的那个人时,心中涌起一阵酸涩。
婉贞自是明白光绪的心思,不禁悄悄伸过了手去,拉住他的大掌。跟心一样冰凉的手心传来丝丝温暖,光绪微微一震,那极为微弱的温暖却神奇地似乎传到了心底,稍稍解放了那颗如坠冰窟的心,整个人都不由得一暖。
眼光流转,他看向她。微微一笑如春日化雪,融解了他心中的寒冰,他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心一放,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
安抚了暴怒的光绪,婉贞又看向并排跪着的两人。瑾妃即使被捕也不曾供出覃纪的名字,而覃纪却不顾自身的安危前来坦然自己的过错,这两个人,或许……
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听到外面的太监大声通报道:“皇后娘娘驾到——”
婉贞赶紧就欲站起身来,却被光绪死死拉住,一动也不能动。无奈地看了看身旁的君王,他微合着眼帘,脸上的神色倒是平静下来,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是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镇定还是变得更加疯狂?
皇后神色淡然地走进来,目光一扫并排跪着的两人,并未多做停留,便移向了上首相依的光绪和婉贞。本来只能皇帝就坐的地方现在多了个女人,不合规矩的,看上去却是那么的协调和自然,仿佛生来就应该是这样。眼光向下落到他们交握的双手,她的眼睛只觉得一阵刺痛。本是自己亲手促成的啊,也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为何在亲眼见到的一霎那还是有一股酸涩流淌在心间?
她低垂下眼帘,掩去心中的五味杂陈,缓缓上前,微微躬身,道:“臣妾参见皇上。”
“起吧。”光绪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古井无波,却比震怒的咆哮更加令人感到心惊胆颤。他淡淡地说道,“皇后请坐。”
“谢皇上。”皇后也淡然地说着,然后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对龙椅上并坐的婉贞视而不见。
她可以退让,可以成全他们,但要她对她卑躬屈膝?她做不到,即使她死
婉贞有些如坐针毡的感觉,很是有些尴尬地低声说道:“见过皇后娘娘。”却因为被光绪拉着无法起身,而使得这番请安的说话显得那么荒唐可笑。
皇后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极淡极淡的笑容,轻声说道:“七福晋不必多礼。”
第二百七十七章 相依
听了这句话,光绪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但却未在此事上多做纠缠。眼光厌恶地扫过底下跪着的两人,沉声说道:“皇后,今日请你过来,乃是为了这两个贱人之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皇后眼帘低垂,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臣妾略有耳闻。”
当天出事的时候……不,应该是在更早以前,她便已经知道了。
光绪后宫中只有她们两人,瑾妃的事情她又怎能没有察觉呢?光绪冷落后宫,对她们两人不理不睬,就连派人监视都觉得多余,直接将她们当成了空气。正是因为这样,瑾妃才能够跟身为禁军副统领的覃纪暗通款曲。但她不同,她并未放弃,一直在寻找内宫生存之法,瑾妃又曾经跟她那么亲近,在有限的可以管到的范围内,她一向都是积极布置的,正因如此,瑾妃身上发生的任何事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但她却并没有制止,也没有告发,就这么睁只眼闭只眼地随他们去了。
何必要管呢?瑾妃跟她不同,她早已发现了,从刚开始的充满希望,到后来的心灰若死,她知道,瑾妃其实早已经放弃了,只是身在这后宫中,无处可去,无事可做,所以才依附着自己随波逐流罢了。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苦苦阻拦呢?人各有志,既然这是瑾妃自己的选择,那就这样吧,总好过在这冰冷的后宫中孤寂到死。
但却万万没有想到,一向对她们不理不睬的光绪居然发现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几日她都一直在考虑,冷眼旁观着发生在瑾妃身上的事情,是无能为力,也是需要好好谋划一下未来该怎么做。她处心积虑做了这么多,眼看就要成功,绝对不能因为瑾妃的事情而功亏一篑。
早知道就不要一念之仁了,早该知道后宫之中不需要善良,即使只有两个人的后宫也是一样看看她的一时心软给自己带来了怎样的麻烦她早已有了些许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