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丫被人夹在腋下,浓厚的汗味熏得她鼻子酸,可眼泪愣是没掉下来,心如死灰大致如此。有什么比被自己娘讨价还价像牲口一样亲手卖了,还要残酷的事。
“别不知好赖,一共四两银子,都能讨个正值当年的大姑娘了!”季爷冷眼怒目,再多的银子他也拿不出来了。
“哎呀!这话不能这么说!”郑寡妇哪里甘愿,镇上还有十两亏空的赌债等着她还呢!“好歹俺家这也是如花似玉的黄花姑娘,季爷,再添几两。”
唐朝,下人最不值钱,都城一所宅院附赠个如花似玉的丫鬟不过几万两银子。像是郑大丫这样,无才无貌的村里丫头,四两确实不算少。
“啊呸!你那三丫头、四丫头都许了爷,爷再给你添点也不亏,其他的,别Tm做梦了!”季爷用身子一拱,喜气盈盈的出了门,喊道:“吹起来敲起来,爷续弦,喜庆点!”
此时村里人看的火气冲上心头来,若真是你情我愿的嫁娶之礼便罢,可偏偏郑寡妇跟卖闺女没两样,看那郑大丫眼神空洞绝望的小模样,周围的邻居不免有些心疼,毕竟是自小看到大的,这孩子就是嘴不饶人,不过是为了讨生活养活几个弟弟妹妹。
老村长闻讯赶到,颤巍巍的走进来,和村中的几个粗壮汉子左右拦住了郑寡妇家的门。老村长不急不慌,抬抬手,“人先放下,放下!”
“你是谁呀!”季爷在高门村虽然横,但在镇上是连混混都算不上的怂包,见到几个大汉有些心虚,不自禁的就把郑寡妇抬了出来,“我可是跟这娘们……跟我丈母娘说好了今天娶亲,你们拦我干嘛?”
“娶亲可交换了帖子、给了聘礼?”
“聘礼给了四两哪!”季爷避重就轻,瞥了眼郑寡妇,努努嘴。
郑寡妇正一脸不开心不情愿,转头忽视了个底透,气的季爷差点把郑大丫摔地上。
若是有文书换了帖子,那就是正室的妻,是要在官家入册的,往后还怎生卖出去。当初他图的就是郑寡妇只认银子不认别的,要不然谁花钱娶个还没养熟的村里丫头。
村长打量了两人几眼,看这形式心里明镜,声音不免压低几分,‘诸略人、略卖人不和为略,十岁或以下者,为奴婢者,绞;为部曲者,流放三千里;为妻妾子孙者,徒三年。因而杀伤人者,同强盗法。知道什么意思吗?”
季爷是个粗人,哪里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直觉的摆头,有种事要大的预感。
“没有文书便是银钱买卖,买卖十岁或以下的娃,即便是家里人自愿,也视为抢掠人口,要予以严惩,最严重的处以绞刑。”
话音刚落,季爷慌得后腿一步,丢下手里的郑大丫,便恶狠狠地冲着郑寡妇去了,拎起她衣领吼道:“爷不娶了,还银子!”郑大丫比起十二岁的孩子要矮上小半头,看起来不过十岁初头,季爷自然不想在村里人的眼皮子底下担上拐卖人口的大罪,如今讨要银子是正根。
“不娶不行,银子是聘礼,早给俺家丫头买新衣了!”郑寡妇护住怀,死活不掏银子出来。笑话,如今手头就这二两了,掏不掏都还不上,索性不如赖到底。
听着她的话,村里人耻笑不已,新衣?看看郑大丫身上的补丁,赶上乞丐了。
“要知道娶你家丫头那么多是非,老子早就不干了,聘礼还回来,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村里的汉子们季爷不敢对付,可是不受待见的寡妇他还有什么顾虑的,说着拳头就要落下。
果真,门口的村民全侧过身,对郑寡妇这种为了吃喝玩乐卖孩子的人,根本给不了一丝同情。这种冷血自私之人连自己娃都能下手,更别提别的人了。
郑寡妇哪是肯吃亏的,反手一别,灵活的爬上了季爷的背又抓又挠,季爷打老妻打惯了,还真没见过有反抗的,被郑寡妇弄得怔了神,脸上就出了三道血印子,当即急了眼,背身狠狠的朝树上撞去。
郑寡妇撒泼耍赖在村里也是有名的,但总归是个女人,没多久,便没了力气,那背更是被撞的生疼,哎哟一声掉了下来,开始趴在地上哭天抹泪的嚎起来。
这边吵闹的厉害,那边郑三丫在人群外急得团团转,可毕竟她已经签了卖身契跟郑家不再有关系,也不好再管郑家的是非。
但是一想到大姐……
她没想到她娘这么混,居然拿大姐顶包,还当着大姐面商量银两多少,这跟卖女儿有啥区别,反正都是卖,还不如让她们自己挑人家,至少还有个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