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并没有。
皇上还把剩下一盒子小巧精美的饭团叫苏培盛给她送回永和宫了,属于第一道被退回的点心:有心了,但以后不必送这个了。
用过点心,宫女端上金盆来,皇上洗手擦手。
因是冬日怕皴皮肤,又涂了一点面脂——这面脂没有味道,也是皇上早先从永和宫拿了女儿的,姜恒还不给敏敏用添加了香料的护肤品。
皇上觉得不错,这样的脂油涂在手上,没有会打扰他的味道,就开始跟着女儿用一样的东西。
都做完后,皇上开始看请安折子。甚至还命上一壶好茶,可见看请安折子就比较放松惬意了。
拿起来第一本就是来自于安南廉亲王所上的请安折。
其实原本以廉亲王的爵位来说,他的奏事和请安折子都该放在头里,但之前皇上近臣都清楚皇上跟廉亲王之间的那种不对付,于是都默默将廉亲王的折子放到后头去,力求皇上晚一点看到,晚一点影响心情,先把前面的事儿办了再说嘛。
倒是廉亲王去了安南后,这种境况发生了改变。
皇上把老八的折子翻开来看。
早几年廉亲王府上的年节请安折,看都不需要看,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八爷没有真心想祝皇上安好的意思,递这个请安除了是必要,也有故意将请安折写的板正客套给皇上添堵的意思。皇上心里也清楚,也只冷冷批一个知道了发回去,一本折子冷冰冰,兄弟俩都是一点儿热乎气没有。
这回不一样了。
老八的字迹看着都有劲儿鲜活多了,而且前三页全都在说皇上的好话,还说的特别在点子上:从改土归流在云贵等地都是多么叫百姓称颂,再到皇上令老九领外事衙门,令十二去清查沿海港口的阿芙蓉,是多么圣明烛照是多么关爱兄弟。最后一页单独写自己,说他如今能安身立命,都是皇上为君为兄的宽容,不计较从前嫌隙。
饶是皇上知道他是皮里春秋的性子,也觉得怨不得老八人缘好——只要他愿意,说话那叫一个中听。
把皇上夸成一朵花后,老八又花了五页详细写了他如今与安南国王的进展和两国边境贸易的推动。
最后又问候了京中的良妃和弘旺,恳切请求皇上照顾日益年迈的母妃以及尚未成年的儿子。
这大概是老八在长到十岁以后,对皇上说过的最有弟弟样子的话。
折子太长,皇上没有在末尾统一批复,而是在中间插着段落批复,老八回禀正事的地方批复要他继续上报详细节略;最后那处便承诺他会照应京中良太妃与廉亲王府。
顿了顿笔,到底加了一句:安南湿热瘴气,保重自身。
这句写完,似乎有什么过去的枷锁静悄悄融化在了空气里。
到底是不一样的一世了。
老八后面跟着的是老九与十二的折子,虽说是请安兼恭贺新年的折子,这些弟弟却都不约而同忍不住将各自的差事再跟皇兄提及一二,可见干劲和得意。
老九不用说,整个人简直是‘百家姓没有赵,直接就是钱’,能去做边境贸易的大生意,就是人生最大喜,折子里的字都快飞起来了。
连十二这样沉默圆融的性子,这回折子都写的多了好些,言辞恳切十分感念皇兄记挂,命他来清查广州十三行,皇兄的好意他心知肚明,这回也绝不会犯以前的糊涂,差事是第一位的!
皇上敢让老十二去,当然也是放心的:这个弟弟之前夺嫡乱象中就使劲缩,生怕露脸,又因为贪腐被牵连痛罚了一会儿,这胆子就更谨慎了。
必会坚意好好办一次差事,将从前的耻辱洗掉,不会从差事里搞钱。
但广州十三行多得是富得流油的商人,老十二又不是个呆子,收这些人的孝敬,那是正收!与国库与民脂民膏都无关。皇上正是派他来收钱补贴家用的哩。
十二爷感念之余,就对弘时越发上心了:虽说有太医背书,但他这个叔叔最好把弘时焕然一新地带回去才显得感念圣恩,差事办得双倍好啊。
于是上的折子里也提到了弘时,说是三阿哥精神好了许多,只是年轻性子刚绝,见了阿芙蓉就目眦欲裂的,恨不得将涉事的官员和商户都拉去上大刑,但已经被劝住了,如今正跟着学怎么系统性办差。
能办好丧事的十二爷未必是个好领导,但绝对是个好的协调和统筹人。
弘时已经被他摸顺了毛,渐渐平定下来。
而且比起在京中见到皇阿玛就惶惶不可终日,能在港口处做点事实,把当年差点害他弑父的毒物给清查了,对弘时恐惧悔恨也算是一种弥补。
做的事情越多,留下的惶恐就会越少。
十二折子夹带来的,弘时自己手书的请安信,虽然看着还是拘谨的不得了,但见字如见人,这精神状态显然比在京中默写课文时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