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眉,慢条斯理地偏过脸来。
“我却不这么认为。”话中有话。
窦盼紫想问,又不知如何启口,再加上窦德男对她道明之事,一时间数不清的疑惑涌上,好不容易驱除的郁闷彷佛又在胸口盘桓……
是他出手救助,替她保住四海的镖物;是他暗地将船出借,让他们顺利回到九江;他在江中找到了她,还有那把刚刀……
为什么不说?他一句也不说呵……
“怎么?我生得真教你如此厌恶吗?瞧你皱眉抿唇,浑身不畅快。”他笑了笑,眼睛弯成细缝,让人看不懂。
窦盼紫仍是瞬也不瞬地盯住他,或者是月光之故,那张年轻莹秀的脸微泛透明,镶上朦胧的银辉。
“算啦算啦,我还是走吧。留在这儿,又要教你气恼了。”
他的语气听来轻松,倾前拍拍马匹的颊,扯动缰绳正要旋身——
“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她忽然开口,有种非要对方回答不可的气势。
关无双停下动作,不答反问:“那……你又是来这里干什么?”
“我、我睡不著,出来跑马。你呢?”她一顿,忽然又道:“不准跟我的回答一样。”
他笑了出来,略沉的笑声像投进湖里的小石子,荡出层层涟漪。
“我纯粹想跑马,不是因为睡不著。”
窦盼紫眉心轻拧,不太确定他说的是真话,抑或是故意捉弄她。
思量起来,她和他常是两三句话就起冲突、相互讥讽,而自己总被他气得头痛,甚至闹肚疼,从未像现在这样好好说话;在这清静的秋月下,近近地瞅著他的脸容,感觉沁凉的空气中好似混进了他的味道……
“我以为你、你已经起程回两湖岳阳……”奇也怪哉,干嘛结结巴巴的,连话也说不好?
见她态度上的转变,关无双有些不能置信,轻唔了一声,好一会儿才道:“天一亮就要走。”
她点点头。
接著,两人陷进怪异的沉默里,只闻两匹马粗嘎的气息交错声。
忽然,窦盼紫翻身下马——
见她笔直朝自己走来,关无双全身竟感到一阵紧绷,饶他反应再快、心思再刁钻,这个时刻却全然派不上用场,只能楞楞地等她靠近。
“四姑娘……”
“下马。”她扯住他的马缰,突兀地要求。
“什么?”
“我说下马。我不习惯和人说话时,还得把头仰得那么高,这对颈子不好。”
他顺从她的意思,也跟著翻下身来,让马匹自在地寻找沾露的美味夜草。
两人面对面地站著,窦盼紫矮他将近一个头的高度,仍是得仰望著。
“把手伸出来。”这个要求更怪,没头没脑的。
关无双动也不动,目光和她相凝,彷佛在比拚谁能长时间不眨眼似的。
“伸手。”她加重语气,像是在教训人。
他不伸,反倒把双手负在身后。
窦盼紫银牙一咬,想也没想,竟伸出两只小手,硬将他的一掌扯到自己面前。
关无双仍是动也不动,老实说,他身体有些僵硬,好像忘了该怎么动一般。他的大掌被一双柔软的小手包握,她的温度暖和,触感很不一样,跟自己粗糙的皮肤相较,简直是天壤之别。
唉……今夜是怎么一回事?因为月光吗?他不明白。
窦盼紫捧著那男性的大掌凑到自己眼前,瞧得好仔细、好用心,在他青筋突出的手背上看到微赭的伤疤,淡淡的、浅浅的,却深深重击了她的心。
“这些伤怎么来的?”她再度直视他。
关无双抿唇不语,想收回手,却被她握得更牢。
“是那日火烧船,你为了保住四海的货才因而受伤,对不对?”她心中凌乱,悄然的,一份陌生的感情正慢慢滋长……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