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节,真昌交界之地有些荒凉。
自南向北延伸的大草原,一眼望不到头,在天的尽头与天际相连。
只是,这片草原只有一小块吊角的地方属于真国,其余都是昌国的地界。
温丁扶着忘利,站在一座垭口处,俯看着一览无余的草场,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说。
坐在车架上的忘利叹了口气,调转头,“这一路上,多亏有你,是我拖累了你。”
温丁瞅了他一眼:“你救过我。”
虽然温丁一路上几乎不说话,但忘利心里明白,若没有自己这个拖累,温丁无论如何都是要去寻梅雪儿的。
那天,赫连蓝风遇袭,他俩趁乱逃了出来。
温丁背着忘利一路狂奔回去,可没能找到梅雪儿,只有一地的死尸。
王妃身边还有很多人保护,温丁心存了一丝侥幸。而这个忘利,对王妃非常重要,不能丢下不管,况且,忘利曾救过他性命。
遇袭后的赫连蓝风是死是活,温丁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赫连蓝风原本是要往南的。
为了避免再次撞见他,他和忘利,只能选择其他方向。
只是,回京路途遥远,且大氓山海拔高、危险重重,他不能确保自己一定能护好忘利。
他自然便想到了一路向北的崔宏靖。王爷带着大军,一定走不快,说不定很快便能追上,只要追上了王爷,忘利也便安全了,到时他再去寻王妃。
温丁平常虽话少,可心里有一种固执的念头,王爷不是坏人。
“原本,这里不是这般荒凉的。”忘利从包袱里拿了两张饼,递给温丁一张,自己扯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咽下,“多年前,我四处行医,来过这里好几次。我记得,这里原本有很多人,春天,正是他们准备放牧的时节。可是打仗了,人们都跑了。战争,可恶的战争……”
温丁没说话,吃着自己的干粮。吃完了,才走过来,将忘利扶进车厢坐好,驾着马车下山。
入夜,真军营帐里,号角声突然响彻整个营地。
“报——”马还未停,探子便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王爷,敌军偷袭。约有五万人,已到十里之外,全,全是骑兵!”
“什么?”庄翔一把掀开帐帘,回头看向床上呼吸微弱的崔宏靖,又看看一旁的向忠。
向忠并未慌乱,走出营帐,“再探!取本将甲胄来!”他背着光站在黑暗中,满头银发,在夜风中微微拂动。
就在这瞬间,这位身经百战的老人,浑身上下爆发出了军人的杀杀戮气息,“传令,随本将迎敌——”
庄翔对着向忠深深鞠了一躬,“老将军,还得劳烦您率弟兄们迎敌。最多明日,昌国皇帝的圣旨便可送达,虎师再暴戾,也不敢不从。另外,明日一早,婉贵妃也会赶到。”
这话听着有些刺耳,庄翔说得也有些屈辱,可眼下,这是唯一的法子。
“将军百战死,又何来劳烦一说?”向忠大踏步快速向外走去。
走了几步,他又停下,有些意味深长的说了句,“此行,倒是让我看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至少十年之内,我大真都不会是昌国的对手。”
庄翔黯然,再次叩拜,“老将军所言非虚,这也是王爷如此行事的原因之一。只是在这之前,真昌之间已久无战事,皇上或许并不这么认为。”
庄翔坐在榻边,听得帐外将士的呐喊声,又看看自家王爷那苍白的脸色,不由眼圈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