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蓉哥我都嘱咐了,我说:‘你不许累着她,不许惹她生气,让她静静养着就好了。她要是想吃啥,只管到我这儿来拿。要是我这儿没有,就去你琏二婶子那儿要。要是她有个好歹,你再想娶这么个模样好、性情好的媳妇,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她这为人行事,哪个亲戚、哪个长辈不喜欢她?所以我这两天可心烦了,急得不得了。
偏偏今天早晨她兄弟来看她,谁知道那小孩子不懂事,看见他姐姐不舒服,就算有事儿也不该跟她说呀,别说是这么点小事,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该说。
谁知道他们昨天在学房里打架,也不知道是哪儿来附学的一个人欺负了他。
还说了些不干不净的话,都告诉她姐姐了。婶子,你是知道那媳妇的:看着见了人有说有笑,会办事儿,可她心细,心思又重,不管听见啥话,都得琢磨个三天五天的。这病就是从这性子上思虑出来的。
今天听说有人欺负了她兄弟,又是恼又是气。恼的是那些狐朋狗友搬弄是非,气的是她兄弟不好好念书,在学里吵闹。
她听了这事儿,今天连早饭都没吃。我听见了,就去她那儿安慰了她一会儿,又劝了她兄弟一会儿。
我叫她兄弟到那边府里找宝玉去了,我看着她喝了半盏燕窝汤,我才过来。
婶子,你说我心焦不心焦?再说现在也没个好大夫,一想到她这病,我心里就像针扎似的。你们知道有啥好大夫不?”
金氏听了半天话,把刚才在嫂子家那股要去找秦氏理论的气势,早吓得扔到爪哇国去了。
听见尤氏问有没有好大夫,连忙回答:“我们也没听说有啥好大夫。现在听大奶奶这么一说,说不定还是怀孕呢。嫂子可别让人瞎治。要是认错了,那可不得了。”
尤氏说:“可不是嘛。”
正说着呢,贾珍从外面进来,看见金氏,就问尤氏:“这不是璜大奶奶吗?”
金氏赶紧给贾珍请安。
贾珍跟尤氏说:“让大妹妹吃了饭再走。”
说完就到那屋里去了。
金氏本来是要找秦氏说说秦钟欺负她侄儿的事儿,听见秦氏有病,不但不能说,也不敢提了。
而且贾珍尤氏又对她这么好,她反倒由怒转喜,又说了一会儿话,才走了。
金氏走了以后,贾珍才过来坐下,问尤氏:“今天她来有啥事儿吗?”
尤氏回答:
“倒也没说啥。一进来的时候,脸上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说了半天话,又提起媳妇这病,她脸色才慢慢好了。
你又叫她吃饭,她听说媳妇病了,也不好意思光坐着,又说了几句闲话就走了,也没求啥事儿。
现在说说媳妇这病,你赶紧找个好大夫来给她瞧瞧要紧,可别耽误了。
现在咱们家请的这些大夫,都不咋地,一个个都是听人说啥他就跟着说啥,人怎么说,他就加几句文绉绉的话再说一遍。
倒是挺殷勤,三四个人一天轮流着来四五趟看脉。他们商量着开个方子,吃了也不见效,还弄得一天换四五套衣服,坐起来见大夫,其实对病人一点好处都没有。”
贾珍说:“可不是嘛。这孩子也糊涂,何必换来换去的,要是再着凉了,更麻烦。
衣裳再好有啥用,孩子的身子要紧,就是一天穿一套新的,也不值啥。
我正进来要跟你说呢:刚才冯紫英来看我,看见我有点不高兴,就问我咋了。我就告诉他说,媳妇身子很不舒服,因为找不到好太医,也不知道是怀孕还是生病,也不知道有没有妨碍,所以我这两天心里着急。
冯紫英就说他有个小时候的老师,姓张叫友士,学问可大了,医术也很高,还能断人生死。
今年是来给他儿子捐官的,现在住在他家呢。这么看来,说不定媳妇的病在他手里就能治好呢。我马上派人拿着我的名帖去请了。
要是今天天晚了他来不了,明天肯定来。而且冯紫英又马上回家亲自去求他,一定让他来瞧瞧。等这个张先生来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