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叹息道:“有时候我跟着皇阿玛学武的时候,皇阿玛就对我说,他要留给我一个清明的江山,要让骂名都堆积在他身上,到时候我就不用背负着这许多骂名了!皇阿玛真是可怜,在百姓心中的口碑极好,偏生就是有人唯恐天下不乱,颠倒黑白是非,所有不是的矛头都指着皇阿玛。”
“这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说什么,咱们如何管得着?”黛玉微微叹口气,道:“青史总是由后人来写,是非曲直不用自己夸赞自己,总有一天,天下人都会明白你皇阿玛的清白。”
为君者,做事自然是少不得的刚愎自用,但是,只要唯心而已,不愧对天下百姓,也就足矣。
弘历好奇道:“那皇额娘,今儿个抓了我们来的,是谁呢?应该是八皇叔吧?”
不等黛玉点头,已听得窗外一阵击掌声,允祀含笑道:“皇嫂果然是聪明绝顶,小弘历也是不让皇嫂的聪明才智啊!”
语气一如既往,十分温文儒雅,可见,从黛玉出宫至今,在桃花宴上,也并不是偶然。
黛玉神色不变,淡淡地问道:“八弟,你果然决定铤而走险了?”
允祀冷笑道:“什么叫铤而走险?我只是问皇嫂借一件东西罢了。”
黛玉淡淡地道:“屋子里闷得很,你就从窗子中跟我们说好不成?”
也并不问他到底想要什么,其实不用猜,也知道,他想要国母凤凰令。
“谁不知道你机变无双,我怎么着也得防备着一些儿!”允祀毫不客气,声音中隐隐一层凌厉的狰狞。
黛玉吐出一口气,淡然地道:“允祀,你原本可以选择走向幸福的,何必非要选择走上这一条路呢?你知道不知道,一旦走上了这条了,就永远没有回头路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是不是,你非得成为阶下囚才甘心放弃?”
允祀恨恨地道:“不要在我跟前这般道貌岸然,我走到今天,也都是你们逼的!”
用力用拳头击打着铁屋子,声音震得小梅子哇哇大哭,一个劲儿地往黛玉怀里钻,好不惹人怜惜。
黛玉有些生气地道:“你砸铁屋子做什么?别吓着我的孩子!”
望着红通通的拳头,泛着一些血丝,是给铁皮蹭到了的,允祀方缓缓地道:“将国母凤凰令交出来,我就送你们走。”
原来,他执着于心的,真的是那个足以与龙军抗衡的凤凰令。
而雍正倘若只有帝王令,也是无法号令金甲卫队的,他又有了势力与雍正一搏。
黛玉冷冷地道:“你是亲王,不是皇后,国母凤凰令,只传给一国之母,如今是我,我只能传给我做皇后的儿媳妇,而不是八弟你。倘若你心中还有一丝良知,就放手吧,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世间没有卖后悔药的,总有一天,你会为这个吃到你最大的苦头。”
“我只要国母凤凰令,倘若你想让你和你的孩子平安,就早些儿做出决定!不然,会有苦头给你们吃的,我说到做到!”
允祀冷冷的话,被风吹进了铁屋子中,散开来,如同破碎的桃花一般,自此便无声息。
弘历大大地叹了一口气,道:“皇额娘,八皇叔走了,要留着我们在这黑黑的铁屋子里过夜不成?”
初春,可是还有一些料峭之意,看着阳光越来越晕黄,就知道太阳要落下了,一会儿黑夜到来的时候,天地间黑如墨,冷得可是吓死人的,黛玉的身子娇弱,小梅子更小啊。
可是,他坚信额娘的意思,做什么事情,总要有一些付出,才能得到,不以身犯险,总是抓不到允祀的小辫子。
今儿出来一天,也做了很多事情不是?
额娘带着他去还愿了,也去了桃花宴,还玩了掷桐子,也知道了很多的道理,并没有白白出来的,虽然此时是阶下囚。
还好,地上只是土地,并不是铁皮,黛玉小心翼翼地脱下披风垫在窗口下方的位置,抱着小梅子坐下,弘历也坐下靠着她。
黛玉的从容和淡定,轻轻地哼着小曲儿哄着哭闹不休的小梅子,一丝儿也不在意允祀的狠话,让弘历更是敬佩不已,不满地道:“皇额娘,好歹我才是男子汉呢,怎么你就不能装得柔弱一些,躲在我怀里啊!”
坐了一会,黛玉含笑问道:“弘历,你怕么?”
弘历就着越来越微弱的阳光看着黛玉如美玉一般的容颜,挺着胸脯道:“弘历才不怕!”
黛玉轻笑,笑得弘历有些赌气地转过身子,耸肩道:“弘历是男子汉大丈夫,才不会怕这些宵小之徒。”
将小梅子放在膝上,黛玉抓着弘历,道:“是的,额娘的弘历是最乖最不怕的,会保护额娘的。”
听得弘历有些喜欢了,才闷闷地问道:“皇额娘,你怎么就真的不担忧?”
黛玉淡淡地道:“担忧什么?怕他们?我死了,他们还是得不到国母凤凰令,可是倘若他们得到了凤凰令,咱们却一定得死,因为他们不会让任何人泄露他拿到凤凰令的事情。说是送我们走,实际上,是送我们上西天呢!”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弘历揉眼道:“好黑啊,太阳落山了。”
伸手不见五指,此时才了解其中真义。
“天黑不怕什么,屋子再黑,也没有人心的黑。”黛玉声音没有丝毫慌乱,依旧如春风中飘落坠地的桃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