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把粥桶拯救下来,得空回答了易鹤峰刚刚的问话。
易鹤峰笑笑,洗干净了粥桶,又把小碗拿过去接水冲洗。
冲了下,想到什么,慌忙又把碗收回来问苏景,“这个没有内胆吧?”
苏景攥拳抵着鼻尖压住笑意,“没有。”
“我自己会的有限,教育得不好。”
一个连碗都不怎么会洗的父亲,好像没什么立场要求儿子精通生活琐事。
“孩子长成了现在这样子,我们有心无力了,”他把水关起来,转回头望着苏景说,“辛苦你替我们承担后果了。”
苏景听着这句平淡却又郑重的托付,安静了好几秒才回过神。
“你阿姨那边的工作,我慢慢再去做。”易鹤峰说,“她现在身体这个样子,就先不跟她较劲了。”
“我还是那句话,正经过日子不丢人,思想上别背包袱,自己做了选择就要负责到底。”
苏景无言面对这样郑重的托付,只能点头。
“你在网上查过关于易轩的评价吗?”易鹤峰转过话题问。
苏景低头,“……我们之间落差太大了,我一直不太敢去打听关于他的事。”
还有另一层缘故,他不好跟易鹤峰说。
从前守着对顾倾的忠贞,不能查。后来人就在身边了,也无需再去查。
“他妈妈每次上网看关于他的讨论都会气得关起门跟我吵架,跟我吵不起来气得哭,跟网上人吵,对方人多,她吵不赢,还是气得哭。”易鹤峰说,“她不想让易轩做这个工作很大一部分原因在这里。她死都不愿意叫易轩知道网上那些人怎么骂他的,就说是自己不喜欢,闹着让易轩换工作,闹得孩子觉得她无理取闹,关系越来越疏远。”
什么评价……
苏景没想过易轩还有个网络身份,一时无法完全理解易鹤峰的话。
“我很少跟易轩提要求,我觉得我孩子够好够累了,不想把他塑造成一个一丝缺陷都没有的圣人。”易鹤峰说,“外头那些人把他当圣人了,我这儿子从小到大谁见了不说优秀,可从他做了这个工作,网上说什么的都有。”
“他是个厉害的好人,那他生活就不能过得太富足,不能喝酒,不能发脾气,不能有七情六欲,更不能是个同性恋。正常人都会说的脏话他不能说,不然就是品行不端。正常人都想休的假他不能休,不然就是失了初心。”
苏景想起来从前看过的一个新闻。
一个奉献了毕生心血、过了一辈子清贫日子的老院士在车展上摸了一辆价格比较昂贵的车,被记者捕风捉影地拍下来,一群网友嘴炮骂老人失了初心,配不得院士的身份。
庸众们不要求恶人,不要求普通人,却总爱拿枪指着好人。
你既然已经比我们好了,最好就不要被抓住一丝缺处,好得不彻底就是坏,就该被我们推下高台。
“去年夏天他得了几天假期,跟他哥去外面聚餐,被记者拍下来捅到网上。底下网友一个个跳出来爆料,扒出我们家的信息造谣他学术造假,编排他仗着家里的权势挂职科研所领空饷。还有人爆料说他当年校园霸凌,编的有鼻子有眼的,说有钱人家的阔少爷入职科研所名利双收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妈那段日子天天搁家哭,在网上跟人吵,后来实在气不过,花了些钱让人删评论。”易鹤峰苦涩地摇头,“这下子又给了那些人话柄,骂得更难听了,连带着整个易家都被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