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这句话就滚动在许平的喉咙里,只是他张开的嘴发出的只是嘶哑的出气声。
&esp;&esp;——现在叛军骑兵都散开追杀我军。
&esp;&esp;许平感到自己发沉的脑袋似乎渐渐地又能思考了。
&esp;&esp;——肖贼的步兵也多散开进攻,还没有来得及撤回来。
&esp;&esp;许平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着。
&esp;&esp;——这未必是送死,说不定反倒真是我转败为胜的机会。
&esp;&esp;许平红着眼睛看着只有两里远的肖白狼的大旗。
&esp;&esp;——没有多远,猛烈地冲进去,一举斩断他的大旗,和他们拼了,为死难的兄弟报仇雪恨,砍下他的首级。
&esp;&esp;许平的手猛地扶在腰间的剑柄上,一挥手就把它拔在手中。
&esp;&esp;许平大喝一声:“儿郎们……”
&esp;&esp;“许将军!”余深河的喊声打断许平的思路,他伸臂指着许平身后:“许将军快看!”
&esp;&esp;远处一队明军正从北面向自己这里亡命跑来,再仔细一看,那队明军似乎打着廖可宗的旗号。许平拿起望远镜,没错,就是廖可宗带着的那百十来人。看来廖可宗并没有和败兵一起往东北溃逃,而是领着他身边的这些人在北面绕了一个大圈子,最终还是向明军主阵赶来。
&esp;&esp;许平放下望远镜,发觉自己还紧紧地握着宝剑,他心有不甘地又南望了肖白狼的大旗一眼,默默地把剑又插回了鞘中。
&esp;&esp;此时风云突变,东北远处一小队叛军骑兵冲下封冻的卫河,正在追砍溃败的明军。他们好像发现了廖可宗,拨转马头向着明军主阵的方向追来,形成两条一前一后的黑线。后面的那条黑线虽然离的很远,但它飞快地拉近了和前者的距离。
&esp;&esp;许平又把双手十指交叉在一起绞动,屏住呼吸,看着直指自己脚前的这两道黑线。
&esp;&esp;“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身后的江一舟不停地念着,许平也忍不住要和他一起念。后面的叛军骑兵越追越近,又是那个凶神恶煞的刘哲闻。眼看前面的明军就要跑到主阵的防线上了,而后面紧追不舍的叛军骑兵离他们也仅剩一步之遥。
&esp;&esp;“好,好,好!”身后的参谋人员都雀跃着跳将起来,廖可宗带着部下一头冲进了友军的阵地,叛军骑兵恶狠狠地看着他们,在明军防线的不远处停下了脚步。许平大口地吐着气,真有一种想坐下来的虚弱感,不过他坚持着没有让自己出现失态的举动。
&esp;&esp;廖可宗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上山,跌坐在许平身前的地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叫着:“许将军,卑职对不起你啊。”
&esp;&esp;许平已经恢复了冷静,问道:“廖千总,你那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esp;&esp;廖可宗伸开两腿,双手撑在腿弯处努力地呼吸了好久,才艰难地说道:“许将军,看到右翼的惨状后,卑职那里的军心一下子就垮了。等到叛贼向卑职那里开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开始跑,但一眨眼,真的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几百名士兵就都开始逃跑,卑职无能,没有能够阻止他们。”
&esp;&esp;这时许平身后不知道谁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们趁机向德州突围吧,杀入德州坚守。”
&esp;&esp;虽然不知道是谁说的,但此话引起了一片共鸣声,叛军的兵力散布在广大的地盘上,骑兵更不知追到哪里去了。江一舟和余深河对望一眼,同时抱拳慨然说道:“许将军,我们二人愿拼死为将军和兄弟们杀开一条血路。”
&esp;&esp;许平摇摇头,指了指左右两翼丢失的阵地:“你们难道还看不明白么?我们一离开阵地,就只有这个下场。”
&esp;&esp;“许将军明鉴,我们已经是孤军了,向德州突围固然是九死一生,但不突围就是自处死地。”
&esp;&esp;“死地,死地。”许平喃喃念了两遍,还是摇头道:“我们已经在死地了。”
&esp;&esp;“死地——则战!”许平大喝一声:“把剩下的饭给廖千总的兵端上来吃,我部分出一半人休息,剩下的一起去加固工事,挖壕垒墙!”
&esp;&esp;眼前的叛军大旗下确实没有多少部队,这千余人静静地看着明军还在不知疲倦地加固工事,就好像在看一群疯子和死人。
&esp;&esp;就在士兵们抱着听天由命的念头埋头干活时,又有一小队人马直奔明军主阵而来。他们身上穿着山东鲁军的军服。为首一人冲上山后,许平定睛一看,原来是德州四壁指挥林光义。林光义满身血污,也不知道有多少是他的,有多少是其他人的。
&esp;&esp;林光义见到许平的第一句话就是:“德州丢了。”
&esp;&esp;把满是血迹的钢刀往雪地上一插,林光义咧着嘴一个劲地摇头:“德州城里细作太多啦,一下子两个门都打开了,嘿嘿,真是太多了。”
&esp;&esp;许平感觉自己已经麻木了,仿佛这件事与自己毫无干系,不是发生在自己的眼前而是在听故事一样:“不着急,林兄弟,喘口气,慢慢说。”
&esp;&esp;“嗯,嗯,好的,许将军。”林光义接过一个葫芦,大口大口地喝着水,然后把剩下的水泼到脸上,胡乱地涂抹几下,低头看看满是污泥的军服,挑了一块不太脏的地方擦一把,把自己擦成了大花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