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昱瑾这会儿什么都吃不下,只是撑着桌子摇了摇头,好在他忍了半天后最终没将药贡献给水盆,他不说话沈听澜的手就没停,一直给他抚着,反倒是孟衡这个有伺候人经验的“老人”站在旁边干瞪眼。
稀奇事儿,他家油瓶倒了都不会看一眼的殿下竟然也会照顾人,小太监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裴昱瑾缓过来后就没再要他帮忙了,“让殿下见笑了,您快些回去休息吧。”
沈听澜下床后直接就穿了皂靴连袜子都没有,“人又不是铁做的,生病很正常,这有什么好见笑的,本王常年卧病,难道你还笑话过我不成。更何况咱们是自己人,你在我面前不必想那么多。”
知道这些古人最讲究言行举止,也最在乎仪容,沈听澜有时候想想都替他们觉得累得慌。
自己人,一个让人听了就会心生愉悦的界定词。
“对了,孟衡啊,这儿暂时还用不着你,你先下去吧。”沈听澜冲一直在旁边杵着像根电线杆一般的小太监吩咐了一句,就眼下的情形来看,有没有他好像都没差。
可孟衡却没有立刻退出去而是有些纠结地道,“主子,奴婢今日要替您守夜,您这半夜要是渴了还是需要别的,吩咐奴婢便好。”
沈听澜的状况叫他们这些伺候的人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今夜有人,用不着你。”沈听澜言辞模糊地说了一句,小太监乍一听还没怎么听懂,倒是裴昱瑾的目光有些异样。
当然,这肯定不是沈听澜要剥削病号,叫人家来守夜,而是裴昱瑾晚上身边没人他不放心,毕竟是主角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难免要影响自己的寿数,也不全是善心大发。
他是有所图谋的,对,就是这样。
“你下去吧,这里我守着。”裴昱瑾对还在状况外的孟衡又更加清晰地转述了一遍沈听澜的意思,他虽然身体欠佳,但守夜支撑到天亮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两个病号凑在一起让小太监如何能放心,于是一向忠心耿耿的孟公公表面上顺从这二位主子的意思,而背地里却是抱了床被子,准备就在门口将就一夜。这万一要是有什么事,离得近他也能第一时间冲进去帮忙。
门口发生了什么,里面的两位是半点不知,沈听澜久站不了干脆就又回床上待着了,而裴昱瑾还是坐在桌边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人虽是留下了,可这怎么睡还是个问题。
如今这人也在病中,沈听澜自认还是有些为数不多的良心在的,像上次那样让对方睡在地上这么不人道的事情现在他是做不出来,但如果要他自己去睡地上,那也是绝无可能的。
咸鱼只适合躺在温暖的被窝,绝对不将就冷硬的地板,而陈设简单的山寨也没有第三种选择。
于是沈听澜一边在心里默念睡在我上铺的兄弟,一边往床里面挪了挪,等做好心理建设后才轻轻拍了拍他特意空出来的那片地方,“别愣着了,过来就寝吧。”
睡过一张床那以后就是好兄弟了,都是男子,睡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听澜在心里这么劝说自己,可他完全忘了上面的那些话根本就不适用于一个本就对他有些不清白的想法的人。若是裴昱瑾当真想要做些什么,那他这完全就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早晚要被吃干抹净。
而裴昱瑾本都做好要在桌边随意对付一晚的准备了,突然听他这么说还有些意外。小王爷不喜欢甚至说是抗拒与人同榻而眠他是清楚的,因为就连陛下都未曾是例外。
“殿下的意思是要与臣同床共枕?”
???
听他这么问沈听澜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明明只是共享一张床榻的无奈之举,怎么从他口中说出来就这么让人浮想联翩了!
“什么同床共枕,这床上可不止一个枕头,本王是看你身体不适这才勉强与你分榻而眠。先说好了,我睡里面,你睡外面,床挺大的,咱们保持距离。”
不要过度思维发散,咱们这么纯洁的关系请千万不要脑补。沈听澜觉得自己有必要替他把那些不该有的苗头都趁早掐死在摇篮里。
“臣也没有别的意思,殿下不必紧张。”
都能打趣他了,看来睡地上也没什么大问题了。沈听澜觉得自己的善心大发纯粹是多此一举,但到底不能真的让他打地铺。罢了罢了,就当日常赚功德了。
身侧的床榻因为重力而微微下陷,身侧真正躺下了一个人的时候,沈听澜才发现这种感觉跟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旁边睡着的是个有温度的男人而不是什么他能想忽视就忽视的物件。
这种强烈的存在感让他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殿下,夜风凉,劳您分臣些被子。”虽然床上的枕头是不止一个,可被子就那么一床,还被沈听澜用来把自己裹成蚕蛹了,这裴昱瑾躺下可不就是毫无遮盖。
这也是沈听澜没有料到的状况,这共享一床被子他们就不可能离得很远,少不得要凑近些,所以他没有在第一时间给对方反应,而是想把脑袋也一起藏进被子里。
裴昱瑾也看出了他的犹豫,于是侧过身把衣衫紧了紧,手还按在胃上,“无妨,臣凑活一晚也没什么大碍的。”
这话虽然语气平静,但就是能让沈听澜脑补出一个冬日蜷缩在街边瑟瑟发抖还会冲着路人微笑的大狗狗,这么一想他突然就觉得良心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