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槐不知陈长安此刻想的东西,他盯着月光已经看了很久,看到眼睛都有些痛了。
宋槐想起以前在九重天,鲜有机会看到这样遥远的月亮。他在东河畔学着邀禾的样子赤足坐在岸边,一身红衣的衣摆浸在水里,被河水翻着像极了血液。
那时候的宋槐便会这样看着月亮发呆。他就在月亮的身边,却依旧触摸不到它。月光比水冷,他的身影瘦削,在夜色映衬下一点也没有仙气飘飘的仙君气度。
也不怪人家说,他是怪才,不像神仙,也不像人。
宋槐又考虑了一阵今日江墨行所言,想着敢堂而皇之将邪术摆在告示上的势力,大抵不同凡响,自己断断不能如前两次一样再有纰漏。何况,徐若风的势力在凤阳城外没有追杀成功,但也应该已经猜出来他们是顺着就九乡幻境的分布行动的。徐若风找到这里,也只是时间问题,或许赶巧,他们已经到了。
宋槐将目光从天空上收了回来,回望陈长安时,正好看见后者正盯着自己。
“怎么了?”宋槐问。
陈长安也跟着看了眼月亮,并没有看到有什么名堂:“先生想念以前的日子吗?”
“以前?”
“仙界的时候。”
宋槐轻笑,眼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我那时候大概可以分成两个阶段:无知求爱的阶段和被人利用阶段。这两个阶段中的哪一个,都不太值得我去想念。”
“仙门百家若是知道就算飞升仙界,也逃不了欲望缠身,会不会失望透顶呢?”陈长安问道。
宋槐说:“九重天上也有无欲无求的闲散仙君,他们过得倒是真的快活。不快活的那批也是他们自己选的。”宋槐深深吸了一口夜里的凉气,接着说道:“天上的人有天上人的苦恼,地上人也有地上人的欲望。其实到哪里都是差不多的。”
陈长安静静看着宋槐,突然认真说道:“我希望能给先生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宋槐闻言,将身子探过去:“不一样的?要多么不一样?”
“人人相亲,再无利用。其实灵拂山上的大家就已经是这样的了。”
“所以?”
“我想和先生在山上待一辈子。”
陈长安认真的神情在夜色里并不很明显,但也被宋槐尽收眼底。
又是一辈子。
宋槐笑着问:“一辈子,你不要娶妻啦?”
若是以往,陈长安被这么问,必然会回答:就算是娶妻,也不影响和先生在一处。
只是今夜,陈长安突然顿住,然后用近乎恳切的语气道:“我未必要娶妻,若是要和先生相依为命一生一世,不娶妻也很好。”
宋槐一怔,旋即笑开,打算将这个回答当作玩笑:“我能活千年万年,你只陪我一世,这也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