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的喉咙里冒着丝丝缕缕的腥气,费力地张口道:“好。”
李云曦将大叶子凑到沈恪的唇边,那药汁很苦,苦中带着涩然,沈恪本是没有什么知觉的味觉,竟然都能感觉到这药的苦,这药确实是难以下咽,沈恪勉力咽下口中苦涩的药液,却在下一瞬间,注意到李云曦白皙娇嫩的手上出现的红肿破皮,他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李云曦见沈恪眉头紧皱,她将喝完药的大叶子放置到一旁,又自然地用衣袖替沈恪拭去唇边的药渍,歉意地道:“药不好喝,可是我们现在没有糖,你忍忍。还好先前东篱她们给我们的药都包在油纸中,没有渗水,那些金创药都好好的。待会儿,我再给你上上药。”
李云曦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与梦魇中听到的那带着哭腔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沈恪垂下眼,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小声道:“殿下,你的手”
听到沈恪的话,李云曦这才将视线落在自己伤痕累累的手上,那是先前采药以及熬药时落下的擦伤以及烫伤,之前她一门心思想着伤重的沈恪,便就半分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上的伤势。此时,沈恪这么一提,她的注意力回到自己的手上,那红肿破皮的伤口顿时间蔓延出一股又一股的刺痛。
李云曦抿了抿唇,压下因为刺痛而沁出的泪水,她轻声回道:“一点点皮外伤,没事的。我不疼。”
话是这般说的,可是她那泫然欲泣的模样,却完全看不出她所说的‘不疼’,似乎是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李云曦将那包在油纸中的瓷瓶小心谨慎地取出,低低地道:“你身上的伤最好再上一次药,你”
李云曦抬眸对上沈恪的双眸,本是要替他上药的动作登时就迟疑了下来,先前替沈恪上药的时候,那时候沈恪尚是昏迷的,她动起手来,虽然羞涩,但是毕竟对方看不见,倒也不算尴尬。可是此时,沈恪已然清醒过来,这上药,便显得唐突。
李云曦拿着药瓶,是替沈恪上药也不是,不替他上也不是。正迟疑间,突然,一只冰冷的手触碰到李云曦握着药瓶的手指,那支药瓶轻轻巧巧地落入对方的手中。
沈恪握着药瓶,他看着李云曦那一双本该是如白玉般精致的手,如今却是伤痕累累,那细碎的伤痕,使得白玉微瑕。他揭开药瓶,沙哑地道:“殿下,伸手。”
李云曦听到沈恪的话,她不知道沈恪要做什么,却还是乖巧地伸出手来,平平地将两只手掌伸在沈恪的面前,娇小柔嫩的手掌平放在沈恪面前,让沈恪愣了一下。
只是沈恪想了想,他的指尖沾染着药瓶里倒出来的药粉,而后一点点地擦过李云曦手上的伤处,药粉沾在沈恪冰冷的指尖上,擦上伤处时,破皮的地方传来一阵刺疼以及冰凉感。
李云曦哆嗦了一下,她的眼圈微微发红,瘪了瘪嘴,忍住了那涌上来的委屈。
沈恪垂下眼,他替李云曦擦拭伤处的动作越发轻柔,等到所有的细微伤处都擦完以后,遂又撕扯了些许衣摆处的边角布条,小心地替李云曦包裹上,将最后一条细布条包裹上后,沈恪抬头看向李云曦,只见李云曦乖乖巧巧地举着两只包裹好的手,刚刚上药时,估计是痛着了,李云曦的眼中还喊着泪珠,她呆愣愣地看着沈恪。
“好了。”沈恪勉力收好药瓶,靠着树,面上血色全无,身上的衣裳凌乱,或许是高热未退,他的双眸里带着些许疲惫,令他看起来异常脆弱。
李云曦心头微微一颤,一抹说不清的情绪从心底冒了出来,她看着沈恪手中握着的药瓶,喃喃地道:“你的伤,药还没上的。”
“我、我这样,没法给你上药。”
沈恪扯了扯唇角,勾出一抹浅淡的弧线,平日里他总是冷着一张脸,加上他身上的血煞气息,看着便让人望而生畏,而此时扯出的浅淡的笑,莫名让他整个人都缓和了下来,呈现出一抹柔软的姿态。
李云曦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是看到了什么美景,一时间竟是目不转睛。
“没事,身上的伤已经止住血了,暂时不必再上药。”沈恪温声回道。
“可,你还在发热,啊,对了,药还得再熬一次。”李云曦说着便要起身去熬煮先前采摘下来的药材。
沈恪缓慢地运转体内的真气,体内凝滞的气血慢慢流转起来,原先的痛楚稍有缓和,只是脑子里的晕眩还是未曾减退。想来是因为自己的高热一直未退。
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哑声问道:“殿下,那是什么药?”
想到刚刚喝下的药的味道,沈恪只觉得胃里在一点点地犯抽,抽得他想吐。
听到沈恪发问,本是要起身去煎药的李云曦登时就扒拉了一下离自个儿不远的药材,自豪地道:“是这个,桂枝。”
她的眉眼弯弯,双眸亮晶晶的,仔细地解释道:“我看过医书,就去找了药,没想到咱们的运气不错,竟然找到了治疗风寒的桂枝。虽然没有瓦罐熬药,不过我用薄薄的石片加热,提着这个大叶子当药罐,倒也勉强煎煮了一碗药出来。”
顺着李云曦的手看过去,沈恪怔了怔,他的目光落在那所谓的桂枝上,审视的目光并未移开,看了许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道:“殿下,那不是桂枝。”
沈恪平日里,伤病情况总是有的。久病成医,故而对药材之类的倒也了解。李云曦手边扒拉的草药,不过是看着形似桂枝,但却并不是桂枝。难怪了,桂枝的药味并不会是如此得苦涩难下咽,而这一堆草到底是什么,他也认不得。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