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按照姜州秘药师的吩咐,一直都保持着避光避风的状态。药奴走到正中的床榻前为罗重重新整理了下床上的帘帐。
陆礼适应了一会儿才勉强看清帘帐后面躺在床榻上的男人。
“主上,是您调动了宿卫军的布防?”
“是的,怎么了?”罗重的嗓音依旧有些沙哑,似乎还没有恢复过来。
“锦湘城中诸人不日即将抵达京城,这个时候把人全部都调往北方是否……”
“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用意……”
“可是主上……”
“好了——”罗重音调突然拔高,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了,“这些事情我另有安排,你若觉得不妥可以与其他人商量过了再与我说,现在我累了,你走吧。”
“可……是,主上。”
陆礼终是没有再坚持,看了眼纱帐后无动于衷的罗重一眼,小步倒退着走了出去。
身穿黑衣的药奴看着陆礼关门离开,伸手为床榻上的罗重掩好帘帐。
陆礼不知道罗重这些安排是打算做什么,他不愿与自己讲或许确实是有什么打算,然而感到心中失意那是必然,想着做些什么排遣一下,手头的事情却都已经被转交了。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小皇帝的寝宫前。
陆礼在门外驻足了良久,忽然想到:
主上固然将京城事务都转交给了别人,但他可没说陛下要由谁来照看。
于是,陆礼摸了摸没胡子的嘴唇,跨步朝小皇帝的寝宫走了进去。
“你们把这里都收拾一下。”
陆礼召集了原本在寝宫外院负责打扫的宫人,让他们把一片狼藉的内殿清理干净。
当初在挑选寝宫侍从的时候就是选的懂事少言之人,而如今的状况也不必陆礼多解释什么,这些宫人就乖巧地开始闷头打扫。
只要别让他们接触到皇帝陛下……
不过就算真的难以避免——对于陆礼来说,这些清扫的宫人也不过是随时可以换新的器具罢了。
将此处交给宫人,陆礼便朝着小皇帝所在的隔壁走去。
隔壁是一间密封的汤室,也不知道是哪一代皇帝陛下为享受随时的热汤而布置下的,没有人特意看顾的情况下还能一直保持着源源不断的热水供应,这倒是为陆礼省去了不少麻烦。
然而皇帝陛下可不这么想。
“陛下请沐浴更衣。”
小皇帝抱着一束花杆儿似的草茎站在水池边一动不动。
陆礼向来不擅长骗小孩子的那套,挽挽袖子就要去扯小皇帝又脏又臭的衣服,小皇帝张牙舞爪地尖叫了一声躲开。
陆礼蓦然想起那颗被罗重丢到自己面前的人头,手一抖缩了回来,朝小皇帝道:“陛下自己下水去……?”
小皇帝别开头去不搭理,他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没有罗重气味的小黑屋子,转身就要往门外跑。
“陛下……”陆礼立刻伸手想拦住他,没想小皇帝污糟的外衣就如同涂了油一般滑手。
在狭小的汤室里,两人一个跑,一个拦,追逐了半晌,陆礼可没有罗重对小皇帝那样的耐心,索性发狠,连人带衣,将小皇帝整个往热汤池里一抡,顿时“扑通”一声,汤池里的热水也溅了他满身。
泡在水池里的小皇帝手里抓着草茎,看着将他丢到水里的罪魁祸首一身狼狈的模样,顿时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陆礼甩了甩湿淋淋的衣袖,对着泥人在水里融化一般的小皇,笑也不是怒也不是,心里的闷堵不知觉也消散了大半。
皇帝的寝宫里自然没有能够给他换洗的衣物,陆礼只得退了出去,幸而那高大健壮的哑巴侍从就候在汤室门外。